卫王上得山来,看到地下躺着的十几具尸首并众多被射伤的士卒,抬头看了看正站在山顶上朝自己俯视的女儿一眼,没好气地斥道:“莺珠,你胡闹些什么?”
小郡主看到父王来到此间,美目中泪光闪烁,泫然欲涕,说道: “父王,这都是你逼我的,我怎么胡闹了?我本来想一死了之,得亏了梅里、月里和张梦阳把我劝住,这才随他们出来散散心,躲上一躲,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擒拿我么? 我犯了什么了不得的罪过了,你把我像犯人一样囚禁了这许多天?你见过谁家的父亲这么虐待过自己的女儿了?”
卫王一步一步地向着山顶上走来。他身后的亲兵不得他的吩咐,并不敢便跟在他的身后,都乖乖地和一众士卒们站在一起。 卫王来到了山顶上,朝着他们几人挨个儿看去。梅里、月里一接触到王爷的目光,便赶紧怯生生地低下了头去。当他的眼光掠到张梦阳的脸上之时,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恨恨地道: “你这个小子,临去之时向本王索要三百两银子,本王送给你的金珠宝贝加在一起,足抵得上白银千两。可你仍还是不放过我的女儿,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说到最后一句之时,卫王护思简直都要怒吼了起来。 张梦阳心中既怀了必死的念头,也便始终气平如常,面对卫王的怒喝也丝毫没有惧意。 他顺着小郡主的话茬接着说道:“王爷,我只是看你把郡主欺负得可怜,内心里打抱不平,仗义援手罢了。再者说了,郡主被你软禁了这许多日子,出去散散心有什么不可?又不是一去不归,用得着你动这么大的肝火么?”
卫王见他拐跑了自己女儿,居然还如此地振振有词,一时间怒不可遏,抽出腰间宝剑来就朝着他夹头夹脑地劈去。 张梦阳连忙一纵身躲了开去。卫王将宝剑端平,待要再刺,小郡主却不失时机地挡在了张梦阳的身前,肃然说道: “父王,你用不着怪罪于他,是我自己执意地要跑出来的,跟他有什么相干,你要杀的话,就杀我好了。只盼父王莫要错怪了好人。”
“什么,他是好人?骗了我的金银又骗了我的女儿,这样的好人,我直欲将他碎尸万段。”
说着,卫王挺剑又要朝张梦阳刺去。 小郡主见状,忙从腰间将自己的佩剑抽出,看准父王宝剑的来路,迅捷地自下而上用力一挑,卫王手中佩剑经这一挑往斜里一偏,便刺了一空。 卫王怒道:“你这丫头,成心要气死我么?”
与此同时,山下又是一哨人马赶到,却原来是金源郡王萧得里底和九公子萧麼撒,也得了手下士卒的讯息,带领侍卫亲军匆忙地赶过来了。 他们父子一早便得了小郡主自青冢寨大营脱身的消息,吃惊之余,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他们家族的颜面,无论如何也得要把小郡主寻回,因此当即就点齐了三百名侍卫亲军,三百匹快马,飞速地赶到了青冢寨来,企图与卫王护思晤着了面,共同商讨对策。 不想卫王护思前去夹山香草谷询问女儿下落未归,便只好暂且把亲军们安置在护思大营左近,静候卫王归来。 哪知卫王刚一回到青冢寨,便被手下人告知在金河东岸的金河山谷地里,发现了小郡主的踪迹。他还没来得及听说萧得里底已经来到此间,便带领人手马不停蹄地直奔丰州而去。 丰州的金河戍长司以为军情紧急,刚刚用军备的木船排筏等舟具先后渡过了两拨兵马过去,随即见卫王护思亲来,更加不敢怠慢,几个来回便把卫王和他的亲军们全都渡过了河去。 待到金源郡王萧得里底得到消息,已然比卫王护思晚了小半个时辰。他立即与儿子萧麼撒带着自己的亲兵整队出发,渡过了金河以后,直向着小郡主和张梦阳遭困的山头疾驰而去。 萧得里底和萧麼撒赶到之时,正值卫王护思在山顶上挥舞着宝剑对着张梦阳劈刺,小郡主则为了不使张梦阳受伤,接二连三地将父王刺向张梦阳的剑路格挡开来。 此时,围在射程之外的士卒见小郡主已无暇放箭伤人,便呐一声喊,一拥而上,密密麻麻地将他们围在了山顶垓心。 梅里、月里到这时深恐会受到涌上来的士卒们的报复,哪里还敢放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黑压压地围裹上来。 卫王见女儿为了张梦阳这臭小子,竟然挥舞着佩剑公然地跟自己作对,如同鸿门宴上为了沛公安全,与项庄拔剑对舞的项伯一般,心中恨得牙根痒痒,对张梦阳的恨意不觉又增长了几分。 卫王生怕伤到爱女,索性收起剑来,朝周围的士卒一声令下:“来呀,给我将张梦阳小贼拿下了!”
前后左右的士卒轰然应声,几乎同时涌上来拿人。小郡主手持着宝剑护在张梦阳的身边,娇声斥道:“我看你们谁敢过来!”
张梦阳冲着小郡主笑道:“郡主,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哪儿还能逃脱得掉?我张梦阳这一生,能得到郡主这样神仙一流的美人青睐,已是莫大的荣幸了,更为幸运的是,我对郡主的这份忠心,竟还能得到郡主的体察垂鉴,我张梦阳今日一死,夫复何求?”
说罢,张梦阳把身上背着的弯弓与箭囊往地下一掼,以示不再抵抗。但腰间所悬佩剑乃是太后萧莫娜所赐,在他心中极是不凡,决定即便要死,也要让这把佩剑陪伴在自己身边。 他回过头来对卫王护思说道:“王爷,郡主之所以不辞而别,全是我一人教唆的结果,与其他人无干,更与郡主与干。只盼你回到大营之中,不要难为梅里、月里两位姐姐,更不要难为郡主。所有的罪责,所有的刑罚,均由我张梦阳一人承担便是。”
他的这番话虽然说得不急不徐,语调平和中正,但在别人听在耳中,却是颇有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之概。 卫王冷笑道:“用不着你说,本王便也知道是你弄得鬼,你当众承认出来,是最好不过了!”
小郡主黛眉一挑,也即凛然说道:“父王,你要绑他只管绑,要杀他也只管杀。可是你要知道,只要他性命不在了,女儿也绝不独活!你看得了我一天两天,你总不能月月年年的看着我,只要我一得机会,便即自尽而死,说到做到!”
卫王浑没想到女儿当着这么多人,居然肆无忌惮地说出这样的话来,顿觉大失颜面,不由恼羞成怒地爆喝一声:“莺珠,你乃是大辽的皇族血脉,怎么如此地不知自重身份,这小子算是个什么东西了,值得你为他这样么?”
正在此时,刚才出现在山下的那一哨人马已然冲上了山来,片刻后即达山顶。萧麼撒的声音嚷叫着说道:“莺珠,你跑出来干么不说一声,看把我们都急死了。”
小郡主冷哼一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没有搭理他。 萧麼撒见未婚妻当着这许多人,对自己甚是冷漠,感觉颜面有失,又见张梦阳站在她的身侧,不觉一怔,心怀恐惧地低头朝他脚下看去,见地下映得有他的影子,随即恍然大悟,知他并没有死去,那天晚上在青冢寨大营里出现的所谓的鬼魂,纯粹是这小子假装了来作弄自己。 再想到他下了那么大狠劲咬了自己的那口,导致那伤口至今都未愈合,时时地疼痛难耐,心头的火气直窜起三丈高,手中握着佩剑,哇哇爆叫着朝张梦阳猛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