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几人知道事情已经坏了,只好赶紧跑回洞里,将三匹马牵扯出来,骑乘到马背上,准备趁大队人马赶回来之前赶紧逃离此地。 他们几人跑出山坳之后,便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疾奔。 还没跑出一里地去,就见前面尘头大起,不知又从何处钻出了一支兵马来。张梦阳和小郡主见状,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拨转马头来想要再往回跑,竟看到这一面也是一样的尘头大起,原来是刚才越过山坳远去的那支兵马,已然听到了鸣镝之声飞速地赶了回来。 张梦阳和小郡主四人被两支兵马夹在了中间,已经无路可逃,慌乱之中只好拍马朝山坡之上躲避。 两支兵马很快便汇合在一处,将他们躲避的这座山头合围起来。 张梦阳带着三个女孩儿很快便跑到了山顶,已经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处境极是尴尬。 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张梦阳心下极感遗憾,也极感为难,想要带领小郡主远走高飞的梦想,至此是彻底泡汤了。不仅小郡主和梅里、月里注定要被捉拿回去,自己的这条性命,看来也要在此处划上个句号了。 就算他有着神行法在身,想要在这重重合围的兵马之间脱身,那也是千难万难。 眼看着四下里兜围而上的兵将越来越近,张梦阳的一颗心,仿佛掉落到冬日的冰窟里的一般,眼看都要凉透了。 他的眼中满含着忧虑和无奈,扭头看了小郡主一眼。小郡主的一双美目,恰于此时也正朝他看了过来。 “郡主!”
小郡主冷哼了一声,傲然道:“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看他们谁敢伤你一根汗毛!大不了我和你一块儿死在他们的刀枪之下便了,多大个事儿!”
他看到小郡主的粉嫩俏脸之上,此刻显露着一股勃勃的英气,毫无恐惧与悲观之意,不禁在心底里暗赞了一声,心想她到底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直系血脉,身处危境,果然大具凛然之色,颇有乃祖的英武之风。 联想到到自己心中的惧怕和伤感,张梦阳心中暗叫一声惭愧,自己已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儿,也算是个堂堂须眉男子了,比之小郡主还要大着两岁,心中所藏的智略与豪气,和她相比起来,竟是如此的差距之大,如何不令他羞赧汗颜? 又听她刚才说“大不了我和你一块儿死在他们的刀枪之下,多大个事儿!”
知她有意与自己同生共死,心下感激之余,也大觉快慰。 一时间,张梦阳只愿她平安地渡过这一番波折,安然地回到她的父王身边,就算自己一生娶她不到,甚或她终于嫁了老九萧麼撒,只要她一生中平平安安地,远离兵燹之灾,疾病之苦,自己的深心里面,也便再无其他的奢求了。 眼见攀着山坡漫上来的士卒们越来越近,已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以内了,小郡主说了声“放箭!”
,当即弯弓搭箭,“嗖”地一声朝冲在最前边的一个偏将服色之人射去。 小郡主的箭法果然通神,一箭射将过去,不偏不倚,正自那员偏将的喉咙中穿过,只听那偏将一声闷哼,一头栽倒在地。 张梦阳和梅里、月里见小郡主已经动手,便也不再客气,也都手持弯弓,从箭壶中取出羽箭来,朝着围拢上来的众士卒激射而去。 一时间,围山的队伍中有十数人中箭倒地。而这些人由于顾忌着小郡主的安危,又不敢冒然放箭反射,无奈之余,连忙乱纷纷地后撤到射程范围以外去。 小郡主见他们的队伍后撤,便也命令张梦阳和梅里、月里暂停放箭。他们出来之时每人只携带了一壶箭矢,相对于这将近千人的围山队伍,无异于杯水车薪。因此,对于少得可怜的箭支,他们不得不节省着使用,如果箭支全部用完,那将会对这些围山的士卒缺少了一个极为有力的威慑。 一些带队的军官害怕他们四人弓箭的厉害,不敢直接上来拿人,便只好派人火速去通知卫王护思,使其赶紧前来处置。 张梦阳和小郡主她们从山洞中冲出,沿着来路向西撤退之时所撞见的那支兵马,乃是金源郡王萧得里底得知小郡主走失了的消息之后,从渔阳岭大营派出的数支追踪搜索队伍中的一支。这些人眼见着将小郡主一行人困住,已无逃脱的可能,便也着人飞马回去报与萧得里底知道。 剩下的人轮流着对小郡主喊话,小郡主对之毫不理睬。于是他们又尝试着想要派人上来给小郡主送吃送喝,算被小郡主一概地拒绝,并且警告他们,胆敢上前一步得话,必然免不了箭镞穿心之祸。 下面的兵将知她说得出做得到,于是乎纷纷咋舌或者摇头,哪里还敢裹足向前,只好静待卫王和金源郡王到来再做计较。 小郡主和张梦阳见四围的军兵不再试图上山,竟如商量好了一般在弓箭得射程范围之外等待了下来,微一合计,便猜到了他们的用意,必是已经派人回青冢寨大营,搬请父王来此对付自己。 小郡主黛眉微蹙,心下着实犯难起来。眼前已无退路,这山顶只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和他们如此对峙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们畏惧于自己的身份不敢冒失上来拿人,已是万幸了,总不成凭自己这几个人直冲下去,妄想杀开一条血路吧,那岂不是痴人说梦? 就算他们顾忌自己的身份和父王的虎威,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可梅里、月里还有张梦阳,他们三人怎么办?小郡主略一思忖,认为他们三人在这个世界上,可算得上对自己最忠心不二的人了,无论如何不能令他们白白地丧命在此。 可眼前的危局怎么了结?小郡主合计再三,实在是殊无善策,无奈地望了望下边重重围裹着的军兵,暗自摇了摇头。 很快,小郡主和张梦阳望见蜿蜒在山谷中的道路上,泛起了一道烟尘,眼见得又有一哨人马在朝此处奔驰而来。 张梦阳心中料定逃脱无望,反倒下定了必死的决心,如此一来,心中也不再觉得如何害怕和慌乱,惟愿临死前多杀伤一些这些跟自己过不去的士卒,好令自己在奔赴黄泉的路上,多一些伴当说话,以解长途之寂寞。 张梦阳心想:“只要莺珠再往后的日子里无忧无虑,不管她到头来是嫁给了谁,只愿那人能像我一般的对她忠心,爱她护她,那就算是让我再死一万次,我在这世上也便毫无半点儿遗憾了。 只愿她和她的丈夫享受美满安宁的生活之时,只愿她与她的儿孙们享受令人羡慕的天伦之乐之时,能够时常地记起我,记起我这个曾经深爱着她、对她忠心耿耿的无名之辈,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想着想着,居然鼻子一酸,泪水自眼眶中涌出,盈盈然地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生怕被小郡主看到了误会,以为是自己贪生怕死而被吓成了这副德行,因此趁着三个女孩儿不注意,偷偷地抬起衣袖来把滚动在眼眶中的泪水,擦拭了个干净。 新来的这一哨人马很快便到了山脚下,围在山上的士卒慌乱着往两边一分,一个亲王穿戴的将领在他们闪让出来的道路上,在一从校尉的簇拥之下拍马直赶上来。 困在山顶上的张梦阳几人一看便知,这是卫王耶律护思亲自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