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说,上帝为我们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打开一扇窗。当林茉遵从上帝的意愿关上过去的记忆之门,它已然为她打开了一扇窗。 夏日的深夜,只穿着短袖短裤有些太过风凉。因为奔跑而湿透的后背被风一吹,让林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只好蜷缩着身子蹲在路灯下,微黄的灯光在黑夜里生出一丝温暖。与蚊子大军奋战了上百回合,最终还是以她被叮咬地满身红点宣告失败。 林茉心里腹诽着陈曦为什么还不来找她,却突然头顶唯一的光也被挡住了。她以为是在心里咒骂了数万遍的陈曦,迸发着无处遣散的怒火狠狠瞪向他,却在四目相对的刹那,瞬间被浇熄了火焰。 一双清冷的眼波里是掩藏不住的忧伤和怜惜,这个人不是陈曦。 “你是谁?”
直觉告诉林茉,他认识她。 一丝受伤的神情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他没有出声,只是抿紧了双唇,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林茉却笑了,“就算你告诉我你是谁,我也不认识你,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是谁?”
他突然出声,让林茉有些吃惊,低沉的嗓音里隐约含着怒气。 林茉就那么怔怔地盯着他,期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他的眉属于剑眉,眼神锋利,鼻子硬挺,嘴唇比陈曦略厚,嘴角微微向下,与陈曦如沐春风的气质截然不同,他仿佛来自终年寒冷的雪国。 “跟我来。”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她。 林茉没有挪动身体的想法依旧蜷缩着。 “林茉。”
霍地一下抬起头,如果眼神是一把刀,那他的背影已被林茉戳了无数刀。 林茉确定他知道自己在注视他,等着他再次开口,可是,他却径直迈步离开,十米、三十米、五十米…… 他没有回头。 林茉腾地站起来,大步地向他奔去。 盛夏的夜晚,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僻静的小镇已无人烟,白日里热闹的店铺,也早已都关了门。熟悉的街道上,两个陌生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隔着三米的距离。 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停下,林茉亦在他身后停下,二十米不到的左前方“记忆旋木”还亮着灯,是陈曦还在等她。 林茉想,她或许应该回去跟陈曦道歉,那瓶乳白色原液可是价值百万。 “唉……”林茉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他侧过脸瞥了她一眼,右拐上了台阶。 林茉仰起头——“雕刻时光”。 门口挂着风铃,一推门就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十分悦耳。 原来是一家书店。 杏色书架呈工字型矗立,把店铺隔成不同的区块,书架上是满满的五彩斑斓的书,杏色圆桌圆椅随意摆放着,店铺的各个角落都陈列着有趣的摆件,落地窗上挂着浅紫色的纱帘。 最特别的是墙上装饰的不是名画,而是不同风景的拼图,风景拼图每一小块的差别都不大,属于极难拼的那种。 最令林茉好奇的是每幅拼图都缺了几块。 “为什么每幅拼图都没有拼完?”
林茉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是你开的?不像你的风格啊?”
话一说出口,林茉就觉得有语病,说得好像她很了解他——一个刚见面不过十几分钟的陌生人。 他背对着站在吧台里,没有回话。 “有没有咖啡?”
“晚上就不要喝咖啡了。”
他从吧台里绕了出来,递给林茉一杯水,在她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过多的情绪。 “是我一个朋友的设计。”
说完嘴角不经意地上翘。 林茉挑眉看了他一眼,“你的那个朋友很有意思。”
他不置可否。 “叫什么名字?”
他迟疑片刻,眼神复杂地看了林茉一眼,垂下眼帘,在林茉以为他又要沉默时,却突然开口。 “拼拼图有益于增强记忆力,可以帮助回忆一些事。”
他眼睛定定地看着林茉,似乎有千言万语。 林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以无法负荷的高频率跳动。 “你认识我!”
时间定格,周围一片寂静。 他举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中。 林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放下还未来得及到嘴边的杯子。 “时间不早了,你朋友会担心。”
他站起身,已然一副送客的模样。 林茉没有错过他眼神里的一丝波动,却瞬间消失只剩下看不清的复杂情绪。 他幽深的眼眸带着某种魔力,让林茉不想轻易放弃。 “我以后可以常来么?”
林茉屏住呼吸。 “可以。”
他低沉的嗓音在黑夜里是如此撩人心弦。 距离那一晚过去了一周,林茉和陈曦一直没有说话,像是夫妻吵架后的冷战,而他也一直没有出现。 突然有汽车停在路边的声音,隔着玻璃窗林茉看见了他的身影。 “HI,我要一杯冰咖啡。”
林茉紧跟在他身后进了门,他一听见林茉的声音,有些惊讶地回过头。 这是他们第二回见面。 吧台里站着一个眉眼清秀的女孩,听见她的话刚要转身,却被他拦住。 他微微皱着眉,“给她一杯冰淇淋,抹茶味的。”
林茉不高兴地撇撇嘴,“现在又不是晚上,干嘛不让我喝咖啡!再说,我不喜欢抹茶味。”
“那你喜欢什么味道?”
他若有所思很好奇地盯着她。 “香草。”
他原本已经舒展的眉突然皱得比之前更拧巴。 女孩为难地对林茉开口,“对不起,小姐,我们这没有香草味的冰淇淋。”
“啊?为什么没有?”
“这个……”女孩十分尴尬地看向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就算你是这家店的老板,你不喜欢香草味,可是你怎么知道顾客不会喜欢呢!”
林茉很是不满的扭过头。 “给他一杯抹茶味的冰淇淋。”
他有些不耐烦,说完不再管她转身走进了里间的屋子。 “唉,你……太过分了吧,哪有强迫顾客的道理。”
林茉气急败坏地冲他离开的身影叫嚷。 “小姐,你要不要找个位置坐下。”
女孩有些怯怯的小声提醒。 林茉不想为难她,找了最近的椅子。 不一会儿他从里屋出来,居然换上了服务生的衣服——深蓝色衬衣,修身的黑色西装裤,与他冷酷的气质很相符。 林茉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你……的名字?”
林茉恍然想起还未问过他的名字。 “薛晟宇。”
“薛、晟、宇?”
林茉一字一顿地念着。 “记住了么?”
他突然一副很认真的表情望着她。 林茉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冰淇淋,舀了一勺送到嘴里。 “味道还不错”,林茉心里想着。 “为什么来找我?”
林茉抬起头看向他,居然有一丝笑容挂在他的嘴角。 “是因为觉得我认识你?”
“嗯。”
林茉很肯定他一定认识自己,认识以前的那个自己。 林茉对薛晟宇的感觉很奇怪,明明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可她却丝毫不害怕甚至很乐意亲近他,她很笃定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那……你是真的想要知道自己是谁?”
他敛起了笑容,眼神里透着复杂的情绪。 林茉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 这才是一直以来困扰林茉的问题。 她明明可以选择喝下陈曦为自己调制的乳白色原液,找回原来的记忆,可是她既没有勇气面对过去又没有勇气开始新的未来。 林茉无助地看向他,是在陈曦面前都未曾流露的懦弱。 “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他撇过头欲言又止。 林茉没有忽略他眼神中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