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从冷少渊那里看见那把乌骨折扇后便一直印象深刻。冷少渊写给太子的秘折,邵莫笠截下过不少,也是苍劲有力但却含着几分不羁的笔锋,尤其是那一捺落尾处总要稍稍往上回转一些,一如他说话时好听的尾音微微上颤,纵使字迹再相同,背面的冷字却叫邵莫笠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这就是冷少渊的折扇无疑,而冷少渊的折扇被司寇念兮收整后仔细藏在里屋中,这其中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若说从翠儿手中接过那把乌骨折扇时,邵莫笠的心情是五分忐忑的话,现在便是八分的绝望。那剩下的两分,一分是赌司寇念兮会顾惜自己与她之间的情分,而另一分则是押司寇念兮与冷少渊之间的心结不会这么容易解开。司寇念兮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冷少渊上的心,邵莫笠至今都没察觉到。前后总的算来,冷少渊与司寇念兮相识也才短短几月,而自己与司寇念兮,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但也是一同经历了五六年的光景,可原来感情的深厚与否是不能用时间的长度来计量的,可笑他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床榻上的人儿面色平静,神色淡然,只额间仍有细细的汗珠密密地渗透出来。邵莫笠身上轻轻地抚上了司寇念兮得面颊,指尖像是蘸了柔情,从眉峰到下颌,仔细地描画着司寇念兮的轮廓。司寇念兮仍然紧紧闭着双眼,有汗滴自额间凝聚,顺着司寇念兮的面颊缓缓地流淌下来,最终滴落到邵莫笠的指尖,邵莫笠微微一怔,左手不由得攥紧,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将方才被扔到床脚的折扇重新拾了回来,也不管打开的扇面是正面还是反面,邵莫笠根本没再看过它一眼,只用力缓缓地扇动着,替司寇念兮驱散周身的热气。“念兮。”
邵莫笠开口,腾出另一只手拿起放在枕头边上的帕子,伸到司寇念兮面上,替她细细地擦拭起额间的汗水:“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我不管你之前对冷少渊的心意到底如何,但你答应过我的,以后要同我在一处,一起过细水长流,平淡快乐的日子,答应我了就不能再反悔,人必须言而有信,你说是不是,念兮?”
回答邵莫笠的依然是无边的沉默,司寇念兮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珠子急速地转动着,在梦里好像也不安生。邵莫笠伸手紧紧握住了司寇念兮的手,柔声问道:“可是被梦魇住了?”
司寇念兮不语,只用力反握住邵莫笠的手,神色却渐渐平稳下来。邵莫笠握着司寇念兮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浅浅笑道:“放心,以后做恶梦都有我陪着你,再不会叫你一个人担惊受怕,孤独无助了。”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屋子里的灯火越来越弱。邵莫笠的视线却从未从司寇念兮脸上移开过半分,像是永远也不能把她看够,直到门忽然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打开,邵莫笠面色一沉,冷声问道:“谁?”
“是我。”
翠儿托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又仔细将门给带上。翠儿缓步走到桌子旁,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面上,转身看着邵莫笠道:“邵公子,你都陪了念兮半夜了,这样下去身子肯定受不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糕点茶水,你随意吃些便回去歇息吧,念兮这边由我来守着便好。”
“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邵莫笠转头看着翠儿,冷冷道:“念兮这边,我会一直陪着,你出去!”
见惯了邵莫笠温润如玉的模样,此刻忽然被他这么一吼,翠儿当即愣在了原地,等到渐渐反应过来之后,翠儿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酸楚感,看着邵莫笠低头道:“那公子记得吃点东西……我……我这就出去。”
临出门时又好像突然记起来了些什么,翠儿转身回去,俯身挑了挑烛火,屋子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邵莫笠一怔,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唬了一跳,又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一把叫住即将夺门而出的翠儿:“翠儿,你等一等。”
翠儿一愣,立即停住了脚步,却并不回头,泪水在眼眶中悠悠地打转,眼泪将落未落时又被翠儿重重一吸,重新逼回了眼眶,翠儿用手捂住了嘴巴,压着嗓子,将声音中的那丝哽咽给掩饰了过去:“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那厢邵莫笠看着翠儿的背影,一时有些踌躇:“刚才我对你语气重了一些,其实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念兮的病情,还有……”还有因为见了那把扇子,一时有些魔怔。翠儿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回过身来看着邵莫笠,拿捏出一个笑容对着邵莫笠道“我知道,念兮这副样子,任谁见了都会心焦的,我明白公子的感受,是我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公子,惹得公子心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