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跟着道:“是啊,陆姐姐,怎么突然说天字班要散了呢?我舍不得你,我不想离开天字班。”
张远道:“考中进士之后,就无天字班了吗?”
众学子知晓春试只有几日的功夫了,这些时日满心思都在认真念书之上,却从未想过春试之后,就再无天字班了。 虽天字班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可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极为难舍。 从一开始知晓陆宛芝乃是女子来教他们而抗拒,再到后来大家一起参加端午龙舟赛,一起参加书院比试,一起秋试…… 这一年的朝夕相处,早就成了他们的习惯了,这会儿却要分开,的确是令天字班众学子满满得皆是不舍。 “陆先生,若是我们不中进士,是不是还能再回天字班?”
“陆先生,我们舍不得您,舍不得天字班。”
陆宛芝轻笑道:“你们不是还常常抱怨每日要在后山湖中跑圈吗?从今之后,就无人逼着你们跑圈了,也不必在寒风凛冽之中念书习字了……” “我宁可日日绕着后山湖跑圈的,我舍不得陆先生。”
“我也是。”
众人都纷纷依依不舍,除了赵珩在一旁双手抱怀依靠在树干上轻嗤道:“有什么舍不得的?”
众学子本是不敢得罪赵珩的,听到赵珩这么说,却都瞪着赵珩,“你讨厌陆先生,自是舍得离开天字班,我们可舍不得离开陆先生。”
莫文麒道:“陆先生,若是我没中,还可以让您来教我吗?”
陆宛芝轻笑道:“可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我自是希望你们都能高中进士的,千里搭长棚没个不散的筵席,今日就好好上完最后一堂课吧。”
玉竹举着一个托盘在陆宛芝边上,陆宛芝从托盘上拿起一株秧苗来道:“你们可知五谷是什么?”
赵珩头一个道:“稻、黍、稷、麦、菽。”
陆宛芝道:“那你们可知我手上的这是什么那种谷子的苗?”
众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只有孙霆道:“这是水稻,咱们长安城之中种的少,大多是种在大江以南的。”
陆宛芝一笑道:“正是,此乃我们日日所吃的稻米。”
“那这个呢?”
陆宛芝又拿起来了一株小苗,“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众人也都纷纷不知,只有孙霆一人答道:“这是麦子,是长安城之中种的最多的五谷。”
陆宛芝一一问过去,都能答出来的也只有孙霆。 陆宛芝便浅声道:“孟圣人曾说过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民以食为天,而食之根本在于农,这就是我今日要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种田。”
陆宛芝缓缓道:“每年二月二大盛各地都会祭祀拜神,以求社稷神保佑,陛下也会带领群臣亲自耕种,可见农之紧要。 你们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达官贵族人家,长这么大,许是都不曾下过地种过田的,但能让你们过这安稳日子的,恰恰是农! 素来都有士农工商之说法,农仅仅在士大夫之后,日后各位青云直上时,还忘各位不要忘记江山之根本在于社稷,社稷之根本在于农。”
陆宛芝指着跟前的十亩地道:“今日你们就辛苦一些,在这十亩地各自种下这五种谷子。”
众学子都兴致勃勃地见着一旁小厮运来的种子与秧苗,只有孙霆一人震惊道:“十亩,我们几个?这怕是得干到天黑了。”
陆宛芝轻笑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也是最后一回的功课了。”
这些公子哥儿只觉得种田好玩,都纷纷前去拿着秧苗,先是脱了鞋袜,便进到了水田之中种秧。 陆宛芝在田垄上边坐着看着他们下田劳作,让着玉竹取来笔墨纸砚,便开始画着这幅耕作图。 下田的众学子之中,只有孙霆本就知晓如何种田,他教了众人如何种秧,众学子忙活了一刻钟,都觉得腰酸背疼。 原本的新奇倒也变成了劳累。 赵珩道:“这为何要一株一株的种?就不能一把把的扔吗?”
孙霆道:“小郡王,这秧苗可扔不得,扔的话种得不稳会倒的。”
“这里全是泥,脏死了。”
“这里可不会还有水蛭吧?”
“有蛇吗?”
十余个种了半个时辰,才种了三分田,众学子却已都劳累了,而后的时辰里倒是不抱怨,认真得种起秧来,过了足足两个时辰,这十余个郎君才将两亩秧田给种完。 众人都不顾田垄脏,都纷纷瘫坐在了田垄间。 赵珩靠在了顾青池的身上道:“这也太累人了,比后山跑圈可还要累多了,这脚都快泡得起皮了。”
陆宛芝对着众人道:“庄稼人可要比你们辛苦的多,去一旁河水里洗洗,等会到陆园之中用午膳,午后可以找你们的书童小厮来帮忙种田。”
学子们听说可以吃饭,连着起身跑去了河边清洗。 赵珩看着河中的自个儿已经成了泥人,脚上裹瞒着泥浆洗都洗不了,便对着沈洛之道:“沈洛之,你下去台阶给我洗洗脚。”
沈洛之听着赵珩此言道:“赵珩,你可不要太过分。”
赵珩道:“你忘记要好好报答我了吗?看来诗经里说得真好,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你一开始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我,今日最后一日做同窗了,却没个善终。”
沈洛之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是说做人做官没有人不肯善始,却难以有人善终,是要官员保持为为民为百姓的初心,而不是来给你洗脚的。”
陆宛芝过来,听着沈洛之之言道:“赵珩让你给他洗脚?”
一旁的姜璃告状道:“陆姐姐,这一个月以来,小郡王常常将沈世子当做奴婢给他端茶倒水捏肩的,今日还要让沈世子给他洗脚!”
陆宛芝望着沈洛之道:“确有其事?”
沈洛之道:“我因着妹妹欠小郡王一个人情,伺候小郡王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赵珩对着陆宛芝轻声一笑道:“你也听到了,是沈洛之愿意伺候的,这洗个脚也不难吧?”
陆宛芝看着赵珩道:“沈洛之的手乃是考状元的手,是给你洗脚的手吗?”
赵珩:“可是?”
陆宛芝道:“你若是非要沈洛之帮你洗,那就不如让我来帮你洗?”
赵珩勾唇一笑:“当真可以吗?你当真愿意给我洗脚?”
陆宛芝对着一旁的玉竹道:“我记得陆园之中有大哥衙门之中拿来的铁刷是吧?你去把铁刷拿来,我来给小郡王好好刷刷脚!”
赵珩一听铁刷连道:“不必,不必了,我自个儿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