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番外剧情也太那啥了吧。 苏音将手里的剧本翻得“啪啦”响,一脸地不以为然:“就真为了过审拼老命了呗,精神病院都给整出来了。干脆平行时空不更好?”
难得享受一把独立化妆间,她便也肆无忌惮地开启了吐槽模式,反正房间里就她和助理小周,不怕被人听见。 小周在旁边帮她收拾着小化妆箱,很认真地纠正她道:“苏苏姐,平行时空过不了审的哟。”
苏音怔了怔。 也是。她这是自个儿魂穿惯了,却忘了现实世界还有这一茬。 小周又很内行地补充说明道:“这部剧本来立意就不是很高,价值观导向也不是很正确,拍个找补的番外就还行。万一真的大火了,也能规避掉一点儿风险嘛。”
“不是,怎么你也觉得这剧会火?我看公司信心也特别足,就真的狗血就能红?”
苏音完全不能理解。 《向上的阶梯》是金易得亲自点名投资的,据他说,这部剧“鸿运当头,极具爆款之相”。 苏音自然是相信金大妖的眼光的。但是吧,心里总免不了要嘀咕上两句。 雷到这种程度的烂剧,真能成爆款? 如果她是观众,她真的多一眼都不愿意看。 听了苏音的话,小周立刻放下化妆箱,两只手托着下巴,非常花痴地看向墙上男主卫安的大海报,用着梦幻般的语气说道: “可是,是李雨轩主演的诶!是李雨轩诶!我真的好吃他的颜!他的身材也好棒哦!我看到网上放的片花下面一大堆人喊着期待呢。”
苏音摊手表示无语。 颜值即正义,真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说起来,就在三天前,她才完成了一场和李雨轩的吻戏外加船戏。 当然,尺度很小哈。净网行动嘛,底线自是不可触碰。 可是,就是这么一场堪称清水的所谓激情戏,李雨轩开始的表现却很差强人意,苏音甚至一度认为,这个被很多人夸“演戏很有天赋”的小生,实则不过浪得虚名。 虽然说,与不太熟悉的同行搭亲密戏,多少会有些尴尬。但是,李雨轩表现得也太外行了。 在苏音看来,他就像个陷入情网的初哥,懵懂无措得手都不知往哪儿放,苏音这个演技渣竟还带了他好几次。 不过,入戏之后,苏音便被对方完全彻底地给碾压了。 有那么一瞬,苏音真的以为与她亲密接触的男人,便是戏里阴鸷风流、一肚子算计的卫安,而不是那个在车上向她搭讪的阳光小帅哥。 她当时还真有点儿傻了。 好在李雨轩相当靠谱,带戏带得不露痕迹,一个小动作、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便完美地弥补了苏音的不足,甚而还引导着她回应他的情绪,并与他产生了共鸣。 于是,那条船戏拍得很顺,两遍就OK了。 下戏之后,李雨轩还特别谦虚地跑来跟苏音道歉。 他和剧中另几位女演员也有吻戏,全都是一遍过,唯独在苏音这儿卡了个大壳。 苏音猜测,这应该是吻戏过多导致演员心态疲软,她也很理解。 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她苏音要在一部剧里和所有男性主要角色有吻戏,她也会越拍越敷衍。 在此,苏娘娘要郑重纠正观众朋友们的一个错误观点,即:拍摄吻戏之类的亲密戏码、且还是和俊男美女对戏,感觉一定很刺激。 呵呵,刺激个大头鬼! 摄像师傅的大脸盘子就离你一尺远,摄影机怼脸拍,这得有多大的心、多长的反射弧你在那儿激情啊? 此外,演员也不是闭上眼睛投入进去就完了的好吧。 眼睛闭上了,脑子却必须拎得很清,得记住脸的朝向、手的位置、身体的姿态、眼神投射的情绪等等,以及准确无误地念出台词。 因为这类戏通常都是大特写、中景、远景交替表现的,有时候还会来个绕圈儿打转,若是记错了位置,就会接不上戏。 此外,在拍戏前,两个人还要先试戏走位,商量好怎么吻、怎么躺、朝左滚还是朝右滚、谁上谁下、谁前先后、脑袋往哪儿歪等等。 总之,一镜到底的亲密戏即便有,也是少数,而大多数则需要反复拍上好几遍,这便要求演员的情绪必须快进快出。 毕竟,导演喊“卡”给说戏的时候,你还脸红脖子粗呼哧带喘地在那儿激情,那就真成笑话了。 “李雨轩和天马签约了吗?”
说到李雨轩,苏音不由便想起了他堪称传奇的好运,于是问小周道。 小周对这些八卦那是门儿清,马上说道:“没有没有。正好签约之前天马爆出黑料来了,他就没签。现在东家和他是按戏签的约,听说他有意来我们宫商诶。”
小周的眼睛亮得像闪光灯。 苏音“哦”了一声:“要真签了也挺好的,他戏很好的。”
岂止是好?那根本就是准影帝级别的。 苏音虽然是个渣,但眼光还是有的。 “是啊是啊。要真签了我们公司,应该就不会让他接这种狗血剧了吧。唉,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
小周长吁短叹,恨不能以身代之,明显已经彻底沦陷在某帅哥的颜值里了。 苏音一记手戳敲在花痴小助理脑门儿上,捏着霸总腔调道:“女人,不要在我的面前提其他男人。咱到点儿吃饭了。杀青宴哦。”
末了一句,成功地唤醒了某颜狗。 “哦,对,杀青宴杀青宴。听说晚上有空运来的大闸蟹诶嘿嘿嘿。”
小周吸溜着口水,乐得满脸开花。 苏音便拿眼睛看她道:“一说吃的你就啥都忘了。”
小周正色道:“美食,是美食!‘吃的’这种名词那就是渎神好不好!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神。”
两个人嘻嘻哈哈开着只有她们才觉得好笑的玩笑,走出了化妆间。 由宫商艺文社赞助的餐吧,便是今晚苏音杀青宴的会场。 今天拍摄的便是她在剧中的最后一场戏,于是,公司出钱出人替她办了场杀青宴,美其名曰“新公司,新气象,让新签约的艺人感受到公司的企业文化,以提升认同感”。 说白了,这就是为了让苏音这个幕后大BOSS享受一点特殊待遇罢了,只因苏音的咖位太低,这才有了那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说辞。 大公司就是有排面啊。 以优雅的姿势捏着细长的香槟酒杯,苏音环视着餐吧简单却又极具格调布置,以及周围穿着礼服、把酒言欢的红男绿女们,不禁感慨万千。 她上一次搞个人杀青宴,还要追溯到十七岁那年。 那真是她人生的分水岭。 仰首饮尽杯中酒,苏音唤住走过的侍者,从托盘里拿了杯新酒,小口啜饮着,慢慢踱出了餐吧。 九月末的帝都,天气新凉,一弯眉月斜挂在远处的楼宇间,都市的灯火明丽绚烂,盖过了夜空里的星光。 苏音想起了杏花巷的夜,想起了那些吹过窗格的晚风,想起了散发出草木气息的古朴院落,以及,她家的朱朱和骄骄。 阿白有了新的名字:白天骄。 这是苏音给他起的。 因为他一直强调说他不是蛇妖,而是蛟。 一遇风云便化龙的蛟。 鉴于他脑袋上原先的那对鹿角,苏音认同了他的观点,虚无子也表示基本同意,唯有朱朱,坚决不认。 事实上,自从苏音将白天骄带回家后,小蜘蛛精便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其表现为: 经常背着苏音跟白天骄炫耀“是我先来的,上仙第一喜欢我。笨小蛇你是胜不了我的”; 而当着苏音的面,朱朱则是“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甚至不惜消耗大半灵力化形成红衣小萌娃,以跟阿白争宠。 在杏花小院住下的那半个月,苏音的每一天都过得相当充实,而穿回二十一世纪、在东北美院的小招待所醒来时,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现代生活的种种便利,以及接踵而来的各种消息,很快便冲淡了她的感觉。 从六月至今,三个月过去,娱乐圈发生了不少事。 最大的新闻便是《夜珑》换角儿风波。 原先的女主郑宜人因涉嫌欺诈、权钱交易等案件,在六月中旬便被请进去喝了几回茶。 消息传开之后,片方第一时间便与她作了切割,最后几经扯扯,少女夜珑的扮演者陈芷瑜拔得头筹,幸运地成为了《夜珑》当仁不让的女主。 片方打出的旗号是“给新人一个舞台”,而这其实还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加封口。 娄玉笙事件是不能被普通百姓知道的,虽然陈芷瑜并不记得全部事实,但还是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因此,有关部门暗中介入,与她签定了保密协议,同时也给予了一定的补偿。 程氏兄妹在事后也得到了内部嘉奖,而程紫微更是因祸得福,时空术力进阶不提,身体的亏损似乎也补回了一部分。 苏音自是不曾出现在事件中,金大妖办事还是很周全的。 当然,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的是,程北郭其实什么都知道。 除此之外,“白梦露整容怪”的消息,以及以她为代表的一群阔太太和郑宜人打的“投资欺诈案”官司,也在微特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因娄玉笙身死道消、“形色之灵”韶华自爆,娄玉笙借画境强行抽取的普通人的寿元,也尽数失效。 换言之,便是白梦露等一众在画境中做过“整容手术”的阔太太们(包括郑宜人),在韶华自爆的那一刹,全部“一夜回到解放前”。 据说,那天恰好是王家当家二夫人的生日,全家团聚给她办寿宴,白梦露因才做过“手术”,无法出席,于是便进行了视频通话。 在全家人的注视下,她在短短十分钟内便从美艳照人变成了塌脸怪物,吓得两个参加宴会的小孩子大叫“鬼啊”。 这成了白梦露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如今听说她正在寻求心理方面的帮助。 香岛那边已有八卦杂志捷足先登,曝出了王先生有意离婚的消息,但还未经证实。但据金易得说,这事儿九成是真的。 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上了头,此前只当八卦听的消息,此时回想起来,却让苏音有些感慨。 白梦露、郑宜人、陈芷瑜……她们多像一个女演员的三个人生阶段。 从初出茅庐的小花、到如日中天的明星、再到嫁入豪门半隐退的前明星,以及闹婚变的过气艺人。 如果没有最后一条的话,这在在娱乐圈已经是经营得相当好的艺人之路了。 苏音以前很少会想这些问题,总觉得这些离她还很遥远。 可今天,这凉夜与月色让她想起了很多。 “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苏音如梦方醒。 她左右环视,见餐吧旁边摆着几张露天的小茶几,便走过去将酒杯放下,从手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个陌生的号码,号码属地是魔都。 这谁啊? 身为艺人,不接陌生电话是基操,苏音的第一反应是直接划掉。 可是,当手指触上红色电话的图标时,她蓦觉心悸,好似挂断这个电话,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她立刻移开手指,面色也变得肃杀起来。 苏音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可同样地,这个陌生号码给她的感觉又很诡异,感觉若是接听了,同样也没啥好事。 若是小雪藤醒着就好了。 苏音想道。 可惜,小雪藤正在沉睡中。 从娄玉笙死的那晚起,小雪藤就再也没出现过。苏音与它连接了好几次,每次得到的回应都极微弱。 好在,小雪藤并不是受了伤,而是在“长高高”。 这是它传递过来的意念。 一睡两个多月,至今未醒,苏音从前没觉得如何,现在却觉着,这小东西是灵力与电子信号的双重体,如果它在的话,应该就能告诉苏音这通电话的来处了。 “嗡嗡——” 震动正按照手机的设定而逐渐增强,苏音迟疑了片刻,终是划下了接听钮: “喂,请问是哪位?”
没有人说话。 杂乱的电磁噪波瞬间刺入苏音的耳鼓,仿佛有无数人在齐声尖叫。 “乌——” 识海中,从不曾发出过任何声音的第四根琴弦,陡然轻轻一振,拨出了一声空洞的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