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的泥土气息掠过鼻端,仿佛还混合着草叶在阳光下蒸发的味道,干燥、温暖、怡然以及……痒。 苏音耸了耸鼻尖。 “哈啾——”,响亮的喷嚏声带起巨大的回音,空气中震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苏音耳旁“朴楞楞”一阵乱响,像是有鸟群匆忙振翅飞离。 她猛地睁开眼。 不知堆积了多久的厚厚落叶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左半张脸便陷在其中,稍有动作便是一阵“咔嚓”声,而其中一片枯叶的叶尖儿,正好抵在她的鼻头。 刚才那个大喷嚏的罪魁祸首,应该便是它了。 苏音晃了晃犹自晕沉的脑袋,不及起身,先使劲儿朝着落叶吹了口气。 大堆红的、褐的与深绿的叶片呼啦啦朝旁散开,露出了不远处的情景。 细嫩的草茎自肥厚的泥土中探出头来,这里一丛、那里一簇,有些还开着花儿,很纯净的蓝色,像点缀夜幕的星子,又如夜色中奔腾河流间跃起的浪花。 而在四周,清透的白雾萦绕漫溢,那些星星点点蓝色的小小浪花,便在这白雾中向前延伸至几米开外,以一种决然的姿势,跌落进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那里便是雾气的中心,氤氲的雾气在坑洞四周升腾着,隐约能听见汩汩的水声。 等等,深坑?! 苏音眨了眨眼。 下一刻,记忆忽如潮水般涌入: 春季漫展、宝龙山、灰雾、小男孩、千目…… 对了,千目! 苏音一骨碌坐起身来,撑在地上的手掌中传来异物感,似乎是石块或诸如此类的东西正硌在手边。 “什么啊这是?”
她随手将那东西拨拉开了,也没回头看上一眼,只举目四顾。 这里正是宝龙山的谷底,因为是森林公园,自然环境保护得很好,是故,沓无人迹。 空气倒是很清新,阳光也不错。 苏音仰头望天。 微斜的阳光投射在宝龙山的山顶,由上至下似一捧灿烂的金粉,洒向漫山流泻着的茸茸新绿,在那巨大的绿伞边缘,现出了观景亭翘起的一角朱檐,颇有几分凌空飞渡的意思。 所以,这是又穿回来了。 苏音抬手按了按额角,指尖传来些微的潮冷。 这一刻,杏花巷那恐怖的一幕、那鲜红的血月与黑血淋漓的漆黑剑尖,仿佛重又现于眼前,而那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战栗,亦让苏音禁不住浑身轻颤。 “琮——” 识海中,星雾海上倏然划过一道流光,轻细的弦音犹带汹汹杀意,凛然掠过海面。 一个极淡的血色剑印在海面上闪了闪,飞快消失于无形。 我去! 苏音惊出半身的冷汗。 她都不知道脑袋里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个玩意儿,难怪刚才头疼呢。 信手拭去额角淌下的冷汗,苏音心有余悸,旋即又生出一股愤怒。 淦! 贱男真特么地贱,居然还搞神魂攻击这一套,暗搓搓地留下了一道剑意,想干嘛? 还好她家琴老大余威尚在,轻轻松松就给搞定了。 给本宫等着,贱男! 苏音紧紧握拳。 不过,回来真好啊。 望向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色,苏音一时颇为感慨,很想仰天吼上一嗓子“咱老百姓今儿个呀真呀嘛真高兴”。 不过,太饿了,没劲儿,叉会儿腰凑合凑合吧。 苏音两手掐着腰,坐在泥堆败叶里左右环视、顾盼自雄,并不认为自已这一身绿人打扮做这个动作有什么奇怪。 从三百多米高的悬崖掉下来,还能够全须全尾活蹦乱跳地,此乃人生之大幸,而这想必又是白芒的功劳了。 这刻的苏音很遗憾自已身披圣光、冲向悬崖的壮举没被人拍下来,怎么着那也比电影特效要好得多吧。 说起来,现在这是几点了? 她举目观察天色,随后便意识到,她现在身处二十一世纪,手机这么强大的神器她居然愣是没想起来。 真是穿糊涂了。 鄙视了自已一声,苏音从腰包里摸出了手机,小心地摁亮了屏幕。 很好,手机完好无缺,屏幕上连个裂纹都没有,各项功能俱全,这应该又是白芒的特殊保护功效了。 琴老大威武。 苏音弯着眼睛划亮了屏幕,见上面的日期仍旧是漫展开幕当天,时间则是上午的十点五十。 可算没再睡过一天去。 她当先松了口气。 记得最后一次看手机时,是在当天的十点三十七分,彼时苏音即将抵达宝龙山的峰顶,而那时的山顶的灰雾也还没那么浓。 这便表明,从那一刻直到苏音落崖,整个过程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而苏音在谷底昏迷或沉睡的时长,最多不会超过三分钟。 现代的三分钟,在古代则过去了一天半;而在那之前重反琴筑时,则是在现代生活了一个半月,古代却只过去了一刻钟。 所以,我们至今仍不知道……嗯咳,总而言之吧,苏音的确依然没能搞明白两边的时间换算规律。 她拿着手机,两眼放空,心思也飘去了很远。 现在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在单一的时空环境里,她的穿越至少在公序良俗的层面上是能够逻辑自洽的。 亦即是说,魂穿这种行为,总是会发生在适当的条件之下,不至于好好跟人说着话忽然就抽过去了,或是走在路上浑身一抖当场去逝。 既然如此,那就先不管了吧。 苏音扯了扯身上的绿披风,将手机又揣回了腰包。 她现在要思考的事很多,头一个就是古代那个贱男。 很显然,小道姑苏音根本打不过臭道士,否则苏音也不会又穿了回来。 所以,问题出现了: 到底哪个时空才是副本? 苏音此前一直坚信着,能够单曲循环的古代才是副本,可现在想想,似乎二十一世纪才是副本,毕竟这里的怪好刷一点,千目那厮再是厉害,其灵智亦也还是处在低等状态下,而古代贱男却是标准的修士,估计打起来没那么容易。 真希望小方县的大BOSS也是个千目这样的傻缺啊。 苏音叹了口气,忽尔似是想起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 糟了,那个小男孩! 她在落崖前把小男孩放在了索道平台上,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这万一要是醒了再到处乱蹿…… 苏音脸一白。 这熊孩子要是有个好歹,她可没命来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