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有动静传来,洛祺警惕地抬起头,迅速地隐入黑暗的角落,背墙而立,准备着随时出手迎敌,但很快,牢房中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一阵风疾卷了过来。风停,男子出现在洛祺身边。好强的轻功!洛祺有些吃惊,看了牢房外面一眼:“怎么了?”
“朝廷要等你们自投罗网,所以守卫大多集中在牢房外面,以便放你们进来,好瓮中捉鳖。所以,牢房里的狱卒不算多,我把他们暂时定住,免得打扰你。”
男子半蹲到赫连决身旁,望着赫连决满背的银针,“没想到,你还是个神医。”
“我不是什么神医。”
洛祺慢慢回到赫连决身边,如果她是个神医就好了!那么,赫连决也就不会一直需要忍受病痛的折磨,最终还为提前透支自己的力量而服用聚魂丹。“要等多久可以拔针?”
“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男子一愣,抬头望着洛祺。洛祺也不解释,指指外面:“你把他们定住了,万一外面的人进来发现了怎么办?”
“所以,我得出去一趟,再回来接你。”
男子站起身来,“二十分钟是多久?”
“一个时辰的六分之一。”
“好吧!”
男子转身,洛祺站起身来,“你要去西牢房吸引守卫的注意力?”
男子转过头来,看了洛祺一眼,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聪明。”
洛祺默默地望着男子离开的身影,为什么,感觉他不光长相跟赫连决有些相似,就连这身形……都有几分相像呢?泰和殿上,紫衣女子疑惑不解:“真的由着定婉,把六喜宫的巡逻禁军全部撤走?”
赫连策笑了笑:“撤了就撤了,无妨。”
“为什么?”
紫衣女子惊讶,“若是卿素暖与重阳他们回来联络定婉,我们又如何控制?”
赫连策淡淡地道:“六喜宫这边,我正巴不得他们尽快来联络定婉,这个我们不需要去控制。我们只要控制好刑部大牢就行了!”
“那……”紫衣女子正要再问,这时有侍卫匆匆来报:“殿下,西牢房外有刺客闯入,现在西牢房外熙熙闹闹,但是却找不到刺客的身影!”
“西牢房外?”
赫连策有些意外。要救赫连决,不是应该去东牢房吗?那女子也有些惊讶:“难道,是卿素暖与重阳他们来救赫连决了?”
赫连策摇了摇头,“未必。”
女子继续道:“对啊,他们人少,我们人多,他们想要救赫连决,也该悄悄去救吧?怎么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赫连策沉默半晌,“让刑部尽快控制局势,然后,刑部大牢的守卫撤出一半。”
侍卫应声去了。紫衣女子惊讶地问:“刑部大牢的守卫为什么要撤出一半?”
赫连策笑了笑:“撤出的守卫其实都埋伏在大牢外圈,形成里松外紧的局面。只要刑部大牢整个在咱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紫衣女子恍然大悟,“的意思是,由着卿素暖他们自由来去,咱们不管;只要他们敢救赫连决,咱们再一并擒拿杀之?”
赫连策微笑着点点头。紫衣女子惊叹道:“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未来的圣皇!”
赫连策哈哈大笑,一把揽过紫衣女子纤细的腰肢,微笑着将她搂到自己面前,“怎么,你今天才知道我聪明?”
女子眼中闪耀着充满敬仰与崇拜的光芒,“不,我早就知道了!我未来的圣皇有着高瞻远瞩的远见,哪是一般男子可以比拟?”
松开手臂,赫连策收起笑脸:“你先回后宫歇着,我先到刑部大牢去走一趟。”
紫衣女子诧异地道:“不是有殿下最信任的人在那里守着吗?殿上还要亲自前往?”
“不自己去看看,心里总有些不太踏实。”
赫连策大步迈出泰和殿,台阶下,侍卫匆匆收住脚步,行礼:“殿下……”赫连策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侍卫低下头,“西牢房外,抓住刺客一枚,那刺客是……那刺客是……”“为何吞吞吐吐?”
赫连策的语气凌厉了起来。那侍卫抬起头道:“西牢房外抓住的刺客,是巫灵公主。”
“巫灵?”
赫连策皱紧了眉头,眼中透出一丝怒意,“为什么是她?”
“恐怕……巫灵公主是想救犯臣赫连决。”
赫连策紧锁着双眉,甩下冷冷的一句话,转身往泰和殿里走,“把她带过来!”
“是!”
东牢房里,洛祺已经迅速收针,为赫连决将衣裳整理整齐。男子恰如其时,如幻影般回到她的身边。“可以走了。”
洛祺系好绑腿。“不带他?”
男子问。洛祺垂眸看了赫连决一眼,那一瞬间,目光极是温柔。但是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冷静凛冽,“他现在经不起折腾,让他休养一日再说。”
“也好。”
男子看了看赫连决,“那走吧!趁现在西牢房乱成一团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西牢房那么乱,你是怎么脱身的?”
“说来也巧,今天晚上有人硬闯西牢房,也是为了救人。我正好脱身。”
哦?洛祺蹙眉,但还是迅速与男子撤离东牢房。夜色下,他挟着她,穿透空气,如疾风般穿行在暗处的屋檐之上。从高高的牢房屋顶可以望见一大片济城的景象,那般壮观、那般大气。终于,离刑部大牢已是很远。男子终于收住脚步,松开洛祺。“现在回六喜宫吗?”
男子问。洛祺默默地坐了下来,仰头望望头上的半弯冷月,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她还不想回六喜宫,想到赫连决还在牢中受苦,她的心里,很心疼、很难受。男子在洛祺身边坐了下来,环视了一圈脚下大气的屋宇,叹道:“济城的这一切,即将属于赫连策一个人了。”
“他不会得逞的。”
洛祺冷冷地说。“哦?”
男子笑了。他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望着洛祺,“这么说,你已经有计划了?”
“赫连策不是在等我们闯牢房救人,他好来个瓮中捉鳖吗?那我将计就计便是!”
“怎样个将计就计?”
洛祺却收住了话题,望着男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笑了笑:“对于我的身份,你又何必如此在意。你只要知道,我只会帮你,不会害你就对了。”
洛祺冷“哼”了一声,“如果发现你居心叵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男子转过头,深深地凝望着她:“为了他,冒多大的险你都愿意,是吗?”
洛祺不语,当然!如果曾经她误以为赫连决要娶巫灵、并且因为觉得他变得冷漠无情而失望,那么现在,一切障碍都已经不存在了!从她听闻他的处境而决定跟重阳回来救他那一刻起,从重阳道出他为了替她报仇而服食聚魂丹时开始,一切挡在她面前的障碍就消失了!现在,她只怪自己未能完全信他,怪自己不曾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边,就算他置意图害他的太子与济王于死地,那又如何,不置他们于死地,难道还等着他们来置他于死地吗?就算他心肠变得冷硬,那又如何,他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再受到伤害,——赫连盛已经给寒风当胸一剑,他若不杀赫连盛,难道还要让他看着寒风死在他面前吗?所以,是她错了。看到他的变化,她不应该因为感到陌生而疏远他,曾经他的母亲被迫害在无情的后宫中,而他,因为皇权斗争而得到一身与生俱来的病痛,赫连昌与赫连盛一再欲置他于死地,夫子为救他而死,重阳与寒风为救他而受伤,所以,他冷酷起来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又有什么错?纵然他冷酷面对意图伤害他的人,却仍对她保留着一颗温暖的心,他会为了替她报仇而服下催命毒药,纵然在后来得知她回到了北冥冽身边,他却没有丝毫责备,仍然一心还是想保护她……所以,现在的她,心里只有自责!自责自己未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他的身边,自责因为自己而令他陷入如今这般艰难的境地,自责……太多。所以,她现在已经无比坚定,一定会为了保护他而战斗到最后,绝不退缩!站起身,洛祺解下系在腰上的飞虎爪,纵身便要往下跳。男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要去哪里?”
“回六喜宫。”
洛祺转头看了他一眼,冷漠地道,“不要再跟着我。”
男子怔了怔,“你不需要把计划跟我通个气吗?我——应该会帮得上忙。”
“我不需要你帮忙。”
洛祺推开他的手,“做好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但若我说,我想做的事也是救他呢?”
即将跃下的那一刹那,听到男子的这句话,洛祺吃了一惊。迅速稳住重心,蹙眉望着男子:“你要救他?”
“对。”
男子点点头,“救诚王,赫连决。”
“为什么?”
洛祺疑惑地皱紧眉头。“如果我说,我的境遇其实跟他差不多,你会相信吗?”
洛祺冷冷地道:“你既然要保守秘密,那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说。”
“好!”
男子伸手阻止她离开,“我可以把我的所有秘密对你全部坦白!”
洛祺蹙紧眉头,“我可没有逼你的意思!”
“是我自己愿意跟你说的。我听说,你是他最牵挂的人。眼下我也相信了,你也是最牵挂他的人。”
男子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那笑意,令洛祺恍惚之间觉得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赫连决一般。洛祺迅速收回目光,重新坐回屋面去,“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看出来了?”
男子有些意外。“你们长得太像了。”
洛祺凝望着男子,“你也是皇室的人?”
男子默默地低下头去,许久,轻轻地点了点头:“是的,曾经,我也是。”
洛祺怔住,他,曾经……也是赫连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