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实原本只想借个十两银子给丰德楼应急,谁知道成有义表现出惊人的大方,一拿就是一锭二十多两的大银子。 “成掌柜,你这是做什么?”
“不要推辞,我儿的性命岂止这么多钱?你拿去用便是。”
周实心里明白,那一锭大银子平日里根本用不上,明显是成有义家里压箱底的救命钱,自己怎么好意思拿?最后还是请他收拾了一包碎银子,又花了些工夫说服他收下欠条。 “本来就是我们丰德楼欠了酱行的钱,哪有欠上加欠的道理?”
成有义握着周实的手,憋了半天说不出话。 “大恩不言谢,周掌柜,您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言语。”
他把周实送出巷子,目送周实离开。 “这成有义,这种时候不是挺‘有义’的吗,平时那么尖酸刻薄干什么……不过生意场上不容良,他也是被敲打成这模样的。”
周实摇摇头,心想小四和铁算盘给的奖励都在等着我呢,赶紧加快脚步。 刚拐过一个弯,一面墙堵住了他的去路。 奇怪,走错了?来时明明走的是这条路啊? 他想转身,却发现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不好!”
他连忙去摸铁算盘,却感到肩头一凉,脖子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 “别动,否则让你脑袋搬家!”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威胁道。 周实咬咬牙,这是着了道了!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不许有假!我问你,你从哪儿来?”
江都周边口音,男性,年龄在三十岁以上,不一定是冲我来的……周实只能分析出这些信息。 “我刚从一个掌柜的家里出来。”
“哪个掌柜,说清楚了!”
脖子上的凉意更重了,周实不想给成掌柜带来危险,只能应付道: “不知道,他没告诉过我。”
“哼,别想耍花招!他找你做什么?”
“他家有人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去给他看看。”
“驱走了?”
“对。”
“怎么做到的,从实招来!”
周实的大脑转得要冒烟了,既不能交代出铁算盘的事,又不能让对方起疑…… “用阴火,可以烧死怨灵。”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真假。 突然,一股力道来抢周实手里的铁算盘,但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卡住算盘,让对方没有得逞。 “咳咳,走马黄泉路。”
周实一惊,回想起莫老说过的口诀。 “川流奈何桥。”
他突然感到身体一轻,肩膀上的压力也消失了。 “没事了,转过来吧。”
周实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男子。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但他头上还戴着一顶草帽。 “莫非你也是……”周实保持警觉,没有继续往下说。 汉子也不说话,只是指着周实手上的铁算盘,道: “你就是莫老请的大掌柜?”
“你知道莫老?”
“那当然,他可是我们这一行响当当的人物……”汉子冷冰冰地说道,“我叫阮魂雄,就是我给莫老报的信。”
周实一惊,道:“是关于毒师的?”
“不错。”
阮魂雄……周实连忙报上自己的名字。 “阮前辈,请问你刚才是……” “我收到消息,说江都成家有人被上身了,所以收拾家伙急急忙忙地赶来,在这宅子周围布下符箓镇邪,结果一抬头,宅子里是阴火冲天……” 周实的心一沉,心说坏了,自己戗行了! “我从中午忙活到天黑,结果被人捷足先登……我看你从宅子里出来,不知道你是个热心的阴门中人还是练邪术的妖人,只好出此下策,先把你截住,问明身份。没想到你是同行,多有得罪,莫怪。”
我说那怨灵怎么这么脆,原来是已经有人设阵削弱过了,所以我才能顺利地将它祓除…… 周实尴尬地笑道:“没事,没事。阮前辈千里迢迢地赶来救人,晚辈佩服。”
他自觉理亏,实在不好意思指责对方扮演劫匪吓唬自己。 “拿钱办事而已,可惜了那三百两银子。”
原来是你啊! 那个狮子大开口的驱邪人! 阮魂雄似乎察觉到了周实微妙的心理活动,从衣兜里拿出一卷绳子,让它自然垂落,道: “这根镇阴索,要用在山阴长成的麻编成,在黑狗血里浸泡一个月,又在太阳下暴晒三年,期间用铁杵反复敲打,才具有伤及怨灵的能力。光这东西就值一百两。再加上我在宅子周围布下的好几打符纸,从中午忙活到天黑……” “前辈不要说了,晚辈佩服!”
周实赔着笑脸道,“您在信中写的毒师,能不能展开说说?”
“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咱们明天约定个时间碰头,到时再说。”
“好,那我就陪……请前辈吃晚饭,就在郁青街的丰德楼,你认着招牌来就能找到,我等着您。”
周实突然被一阵风迷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只有空荡荡的街道,一轮明月初升。 这阮前辈真是个冷如冰霜的家伙……不过也不怪人家,自己张罗了半天,结果被人截胡,一点好处没有不说,连本都折进去了…… 周实加快脚步,捂着一包碎银子向丰德楼赶。 刘小四提着灯笼,就候在丰德楼门口。一见掌柜回来,他连忙迎上前: “掌柜的,钱有了吗?”
周实把银子交给小四,精疲力尽地说:“拿着,明天出去买点肉、菜,不要多,只要把丰德楼几个招牌菜备齐就行。”
小伙计晃了晃这包银子,说:“这银子……” “成掌柜借的,记得让老赵记在账上,尽早一块还上。”
刘小四无比惊讶。掌柜走得匆忙,他和账房老赵就在合计,这掌柜的去酱行借钱?咱们上个月的钱还没还上呢!而且这成有义前脚带着一帮砸场子的债主才走,咱们的周掌柜就要去借钱?这不是找骂吗? 结果,这钱还真借来了! 他心里是一肚子不明白,但看掌柜疲惫的样子,又不好多问,连忙将掌柜引到提前准备好的房间。 送走刘小四,周实环顾四周,发现这就是周大掌柜以前住的房间,连室内陈设的位置都没变过。 他把门闩上,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对着天花板直喘粗气,不住地犯恶心。 “是用的阴器太多了,还是那怨灵太厉害?也可能是最后火烧怨灵处理得不当,对身体的损耗太大……以后必须节制点。”
他这才惊讶地发现,过去几天天天熬夜,现在自己居然毫无睡意。 “唉,先看看铁算盘给的奖励吧。”
他转动一颗算珠,手上多了一本纸张泛黄的线装书——碑手。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道: “碑手第一式——开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