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陈耳东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采购之外，在店里的时候总显得心事重重，干活也不积极主动。 他是个有城府的人，轻易不会展现自己的晴雨表，可续贷这件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负担。 过桥资金已经使用，他最担心的还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问题，而是担心银行不批。 以前是欠银行的钱，而现在则是欠马哥，如果续贷失败导致这笔过桥资金偿还不了，像马哥这样的人，岂能轻饶了他。 杜宇看出陈耳东有些不对劲，关心了几句，可陈耳东没有透露实情，只是说他最近采购很累，精神不大好。 他没告诉杜宇是因为这件事已然发生，除了保佑续贷顺利，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多一个人知道无非多一份担心，大可不必。 晚上他睡不着，找个几部看过的黑帮港片，特别看了看里面那些因为欠财务公司钱从而引发血案的片段。 这些镜头就像预示着他的未来一样，陈耳东久久不能平静，睁着眼睛硬躺了一夜，身旁的叶栩全然不知。 半个多月过去了，贷款的事似乎陷入停滞，陈耳东几乎每天都给李文打电话询问，可李文一直告诉他银行额度紧张，客户都排着队等放款。 这天，陈耳东约李文见面，这已经是近段时间第三次约他，前两次李文都找借口推脱。 这一次，陈耳东说他从别处筹了一部分钱，准备找李文商量过桥资金的事，李文这才答应他见面。 “你不是跟我保证二十天就行吗？现在马上二十天了，再过十几天过桥资金就要还了，我拿什么还？”
一见面，陈耳东就带着怒气质问道。 “大哥！银行放贷的钱也是有指标的，现在银行没有额度，怎么放？这么多地方银行、还有支行、省分行，一层一层批，你找我我也没办法呐！”
李文委屈的说道。 “那你凭什么跟我保证二十天？”
陈耳东更加生气了。 “我哪儿知道最近紧缩的这么厉害？正常我办最多一个月，你又不是没办过！”
李文理直气壮的说道。 “换家银行行不？你关系那么多，万一别的银行可以呢？”
陈耳东问。 “别傻了，哪儿都一样，而且你一直在这家银行做，人家对你情况了解，最容易批，只要一有额度，马上放给你。”
李文的这个说法，陈耳东不信，认为这是他给自己办事不力所找的理由，别过李文，陈耳东给店里请了假。 陈耳东把车开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靠边停下，这里交警来的时候不多，不用担心违章停车。 他打开电话本和微信通讯录，寻找有银行关系的朋友，他准备通过别的渠道贷款。 翻到吴铭的时候，他纠结了一下，吴铭做二手车，经常帮客户办理按揭，肯定有银行关系。 但他贷款的事除了杜宇两口子，谁都不知道，况且现在吴铭还是餐厅的股东，犹豫片刻，他跳过吴铭，继续找寻。 在车上待了两个多小时，陈耳东病急乱投医的打了五六通电话，获取了一些相关人士的联系方式。 这其中没有一个是银行的员工，全是类似李文那种中间人的角色。 陈耳东试着联络了一个人，对方在电话里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便信誓旦旦的告诉陈耳东，百分之百能行。 回家之前，陈耳东去复印了几套资料，第二天，便给昨日联络过的人一一送去，继续等待消息。 三天后，陈耳东接到了李文的电话。 “你是不是到处在递资料办贷款？”
李文语气不善，陈耳东一愣。 “是，你怎么知道？”
陈耳东问。 “你的资料都递到我这儿了！你在搞什么？这是大忌懂不懂，要是被现在这家银行的知道，谁他妈还给你办？”
李文凶道。 陈耳东这才明白，前些天找的那些“穿穿”，都是些吹牛不打草稿的人，说不定能力还不如李文，否则他的资料怎么会被一个“穿穿”给到另一个“穿穿”。 锦城是盛产“穿穿”的肥沃之地，随便去一个茶楼，总能听见不少人嘴里念叨着几千万上亿的大买卖。 这些人就靠倒卖信息过活，很多项目经过“穿穿”们的接力，抵达真实需求方手里时，往往已经过了三手四手。 “马上要还钱了，你当然不急，又不是你欠了财务公司一百多万！主意都他妈是你出的，现在没办下来，你他妈还有脸跟我掰扯？”
陈耳东跟他吵了起来。 “你要是还想贷款，就马上停止现在的行为，这个月还不了马哥的钱，人家不还给了你一个月时间吗？我把丑话先说在前面，你如果还在其他银行咨询，我就不给你办了，后果你自个儿掂量。”
李文直接挂了电话。 陈耳东胸口堵得慌，就像生吞了一个白面馒头一样，这种情况是他第一次遇到，饶是自衬社会经验丰富的他，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助。 社会经验这东西，虽说和年龄、阅历有关，但也不完全有关。 就好比某些在自己的领域混得如鱼得水之人，哪怕到了四五十岁的年纪，你要让他剖析社会阴暗面，他也做不到，因为没有接触过。 陈耳东便是如此，他经历颇丰，遭遇困境险境的次数比起同龄人来说更是不遑多让，可民间融资和马哥这样的人，在他的数据库里几乎为零。 转眼间，到了借马哥过桥资金的还款日，马哥没有露面，陈耳东向老三说明了情况，还要再延期一个月。 老三让陈耳东把利息转入指定账户，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小东，明天你带着身份证跟我去一趟保险公司。”
董玉华的电话打来。 “保险公司？去干嘛？”
陈耳东问，他很紧张，因为要带身份证，但他的身份证在马哥手里。 “我以前给你买的一份人寿保险，是你的名字，今年要开始返款了，要你本人带身份证去办一个手续才行，记住哈，我一会儿把时间和地址发你微信。”
董玉华急着和老同学聚会，匆忙挂断了电话。 陈耳东的所有证件都在马哥那里，他很清楚的记得马哥的规矩，要用这些东西，会派专人陪同，用完即还。 要是让董玉华看见老三那种面相的人跟着他，一想到这里，陈耳东顿时烦闷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