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更是从他房里调进来了几个婢女,大的叫一月,小的叫六月,一连串的衣服首饰,多的叫人眼花缭乱。一月不爱说话,身着一等丫鬟的上粉下蓝衣裙,眉清目秀,身材风韵,瞧着十八九的模样,性子却是如同一个老婆子。六月却是叽叽喳喳,有这个年纪爱凑的热闹,嘴皮子利索的打紧,有时候刻薄的不成,却因为那圆月般的脸,以及大眼睛,叫人生不起一丝的厌恶。她知道凡是月字辈的都是爹爹看重的婢女,一次性调来两个,已经是不错了。随后得知沉香院里奴婢的份例一概从她手里走,每月从公帐里固定拿出多少银两,从根本上来讲,掌握了一院奴仆的生杀大权。因为她尚且年幼,这些份例什么的就交给了一月来,两个人分工合作,将院里整治的滴水不漏。青言见她二人把持院子,对自己的地位十分的担心,贴身的东西都亲历亲为,越发痴缠施安然,而后者反应淡淡。她也察觉到了疏远,所以越发的讨好:“小姐真是聪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亏得奴婢以为小姐真的是亲近她们,还屡次劝阻,原来小姐是早有用计啊。”
施安然想起前世幼时,青言常常劝自己施安怡不怀好心,却被自己数落太过多心,直至后来侍卫王远被陷害而死,她才变得沉默寡言,可笑自己上一世却一直没有看清,直到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想到那一剪子,施安然一个哆嗦,沉声道:“梳头吧。”
青言有些委屈,但主子发话奴婢能怎么样,于是拿起木梳整理青丝。她梳头的手艺素来很好,将发股集结,盘叠如螺,置于头顶上,清晰秀雅,又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支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称赞道:“小姐姿容秀丽,真当是美丽。”
施安然拔下那耀眼的簪子,从梳妆盒里找出一根通体白玉的簪子,别再了发髻间,青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夫人去世没多久,当即跪在了地上,叩首请罪:“奴婢一时不查,奴婢该死,求小姐原谅。”
施安怡看着她通红的额头,叫了声起来吧,却是一句安抚的话都没有。青言越发的委屈,不是没发觉小姐的心思越发难猜,但一开始却觉得不是什么坏事,这样的小姐有自保之力,也不必自己跟着被连累,多好。然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疏远。一番讨好下来很是疲惫,却也不见施安然有多高看她,反倒安分了起来。倒是因为如此,施安然反倒加奖了她一副宝蓝点翠珠钗,让她十分高兴这意外之财。自此青言很是得意,但觉得是施安然奖励自己安分的,所以更加低调。一时间院子里很太平。只是总有些人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膈应人。比如说我们的二小姐,施安怡。自打施峪拂袖而去之后,便在没踏入蒹葭院,三夫人虽然还是掌着家里的权却不如以前受人追捧,施安怡看着眼前的处境,深深的知道了分寸,日日都往施安然这里跑,端的是姐妹情深,而其心如何恶毒,便是她自己的事了。提着礼物,给的却是守门的婆子,施安怡嘱咐赵婆子多闹腾,给施安然气受。婆子一面应下,一瞧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山参,不由得鞠躬做礼,“多谢二小姐,二小姐仁慈宛若观音下凡啊,我家那小孙子就靠他延命啦。”
她微微笑了笑,很享受别人这幅感恩戴德的模样,然后才进了院。殊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瞧见这一幕的小丫鬟就快步溜到了正房,将看见的东西叙说一遍:“……奴婢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隐约听见了赵妈妈说她家小孙子有救了。”
施安然淡定的点了点头,把这个小丫鬟提做了二等丫鬟,赐命怜星,在外屋伺候。六月心道这二小姐心思真多,欠了欠身询问施安然:“小姐可要回禀老爷?”
“不用,不过是些小事。”
她这些日子最喜欢练字,最能练出沉稳,最后一闭收官,可提笔时手不稳,颤了颤,整张字都毁了,不由让人有些可惜。伸手接过一月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中的汉字,她走了出去,这字跟人一样,毁了就毁了,在写一张就是了。可不知怎么,手还是有点发颤。大家闺秀端的都是款步姗姗,这边施安然都坐下休息了,那边人才来。未语人先笑,施安怡身量虽然还没张开,却撑的散花如意云烟裙风风韵韵,随着笑容,明亮的双眼顾盼生辉,唇红齿白,若不知道其人真正的为人,只怕真的要觉得这是个天真烂漫的孩童。她一进屋,绕过红木镶嵌贝壳花卉四条屏,就见施安然在榻上坐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发挽成了垂鬟分肖髻,别着一根三翅莺羽珠钗,除此之外在无饰品,然而那宫缎素雪绢裙上,颈间上挂着的乳白珍珠璎珞却是硬生生将她从小家碧玉提成了大家闺秀。施安怡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