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恒阴沉着脸出了宫,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赣隐寺。此时的赣隐寺已经不复往日繁盛,门前多现寥败之态。褚恒不由分说抓过一个和尚,“把文智和尚喊来。”
那和尚见他这般凶态,便跌跌撞撞地跑去了,不一会儿,文智和尚被领了来,一见是褚恒,顿时吓得有些腿软,“褚,褚公子,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我要你帮我求证一件事。”
褚恒盯着他,眼神里没有温度。褚家,许振神色有些异样地走进书房,“老爷,方才赣隐寺有个和尚来报,有个香客突然找上门,声称自己看到了戴公子被杀的经过,他可以指证真正的凶手。”
褚世忠一惊,随即他又道:“他若真看见了,应该到官府报官才是,为何跑到赣隐寺去与方丈说,其中定有诈。”
“老奴先前也是这么以为,但那和尚交与我一块令牌。”
许振把那块令牌亮在手里,那正是褚家的令牌,褚世忠不禁也是一怔,随即怒意顿起,“你派的人为何这般不小心,竟把如此重要的令牌落在现场。”
许振顿时拱手低头,“老奴该死!那杀手已经处理,老奴未曾想他会有褚府的令牌。老奴猜想,此人定是料想到我们要杀人灭口,便蓄意如此,意在把我们拉下水。”
“你怎找了个这般不可靠之人?”
褚世忠一阵气急,“此事若是泄露出去,我们褚家定将万劫不复!”
许振一时也沉默了。“这人定是想要些好处,咱们便去会会他,我们褚家泱泱大业,会被他一个区区小民扳倒不成?”
褚世忠和许振一同赶到赣隐寺,文智和尚在门口迎着,把他们领到了发生凶案的大和殿,文智和尚额头冒着汗,“那人在那个厢房里。”
他指着最靠里的厢房,那便是戴晋华遇害的地方。褚世忠和许振对望一眼,许振冷声道:“你们全都退出大殿,没有我们的准许,谁都不准走近半步!”
文智和尚赶忙伙同其他人等尽数退了出去。褚世忠和许振往那厢房而去,他们推开门,便见褚恒满脸冷霜地站在厢房中间,眼神里透着深深的寒意。褚世忠和许振见了他,俱是满脸诧异。“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东辽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褚世忠说话都有丝发颤,给他们传信的是褚恒,那他……褚恒眼神深得让人看不透,里面透着的深深怒意又让人不敢直视。“得亏我回来了,才赶上了爹导演的这出好戏!”
褚世忠神色异样,“你这逆子,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爹自己心里清楚!”
褚恒愤怒地低吼,“如若我是胡说,今天爹就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褚恒眼睛发红,像只愤怒的狮子,随时便可能怒起撕咬,褚世忠竟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恐惧,今天过后,他们父子只怕就此走向决裂,再无挽回余地。“爹真是耍得一手好手段,你深知阻止不了我娶她,便找了个位高权重之人向她提亲,让她们郁府拒无可拒。”
褚恒冷笑一声,“但爹您那么老谋深算,又怎么会任由戴郁两家联姻,助长他们的实力呢?所以后面这一招才是绝妙致胜所在!戴晋华被杀,郁檀芮难脱罪责,戴郁两家便就此结下恩怨,再难化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也会乖乖听从爹的安排,按照您设计好的路线娶妻生子!我可有半个字说错了?”
褚恒厉声的质问让褚世忠无言以对,他神色露出一丝怆然,顿觉一下老了十几岁。褚世忠与他对视着,深觉自己再难否认,他有些无力地承认,“没错,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褚家。”
他的话一出,褚恒便愤怒地击向旁边的桌子,那桌子顿时应声而散,褚恒的手上也流出血来。褚世忠未料到他会如此激愤,不觉心下一冷。“不要为了你的野心找借口!”
褚恒再也抑制不住地怒吼,“当初你蓄意接近我母亲,便是为了你的狼子野心,如今你亲手毁了我的幸福,也是为了你的野心!”
“放肆!”
褚世忠怒极,挥手便扇了他一巴掌,红红的巴掌印顿时烙在褚恒脸上。褚恒嘴角勾起一抹不逊的笑,“你又要否认了吗?早在我小的时候,我偷溜进你的书房,你们两人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接近我娘,你执意要娶我娘,不过是看中外公的声望,我娘不过是你晋升的梯子!”
褚世忠满脸惊诧、痛楚地看着褚恒,说不上话来。褚恒打开了这个口子,便止不住了,他痛陈道:“如果不是你,我娘便只是在浅水寨过着自由快乐的日子,如果不是你,我娘也不会被误杀!这个多年,这件事便像一根刺,一直扎在我心里,让我不愿和你亲近。”
“我忍了这么多年,便是不想让我们父子关系破裂,可是现在,我忍不了了。”
褚恒跪了下来,“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爹,今后,我们父子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他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然后重重地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褚世忠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一时气郁心结,喘不过气来,许振赶忙扶住他。褚恒叩过头便起身,一语不发,往外走去。“恒儿,你去哪儿?”
褚世忠颤声叫住他。褚恒还是怔了一下,脚步停了下来,“我去哪儿已经不需要向你汇报了。”
他说完又往外走。“你要向皇上告发这一切吗?”
褚世忠提高了音量,“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将我们褚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褚恒手上的血不停地滴着,伤口撕咬着疼,但却没有心上的伤那般疼。他神色凄然,“我不会向皇上告发,这就当我还你血脉之情,从此我们父子便两清了。”
褚世忠又是一阵眩晕,褚恒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那里,走到外面,一片阳光明媚,晒在人身上暖暖的,却晒不到他的心。他抬起头来,眼睛还是流下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