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青娥忽然出现在门口,带了新的换洗衣服来,笑眯眯地在门口伸着脖子问:“娘娘,奴婢现在能进来吗?”
当时她刚起身,晨妆懒扮,裘千夜正在给她梳头,她只软软地靠在他床头,像只温顺的小猫。听到青娥的声音,她惊喜地说道:“青娥?快进来。你这几天跑到哪儿去了?”
“主子不让我打扰你们嘛。”
青娥进了屋才想起改口的事情,好在这庭院向来清静,没有吩咐,庭院里的下人和官家都不会随便走动于人前。青娥走到两人身边,打量着正默默梳头的裘千夜,惊叹道:“主子您梳头的手法奴婢都比不上呢。”
裘千夜笑道:“那就坐在一边好好学着,以后给你们娘娘梳头别让我挑出毛病来。”
青娥又看着童濯心,忽然捂着嘴扑哧一笑,“几天不见,娘娘的样子好像变了。”
“哪里变了?”
童濯心不解地摸了摸脸。“变得更美了嘛。奴婢不会说,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与之前很不一样,美得……更有风韵了吧。”
青娥搜肠刮肚的找词儿,也搜不出什么好词儿来。但她的意思却也表露得非常清楚了。童濯心脸一红,轻叱道:“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你先在外面等着,别进来。”
“是咯,奴婢这就出去。”
青娥笑着将衣服放下,跑出房间。“真是舍不得离开这里,是不是?”
裘千夜为她插上金簪,手指顺势从她的头上滑落到脸颊,轻轻摩挲着她柔细的肌肤。童濯心的脸上还残存着昨夜的缱绻春色,眸中水色氤氲,似是个一碰就会化了碎了的雪堆玉做的人儿。但是听到裘千夜的问题,她不由得一震,这几天丢到九霄云外的那点理性都随之被拉了回来。“我们……要回去了吗?”
裘千夜笑着吻住她脖子的后面,“果然舍不得了,嗯?”
他轻哄着:“以后我们要经常抽空出来。你若喜欢这里,我付钱给郑于纯,买下来作为行宫,如何?”
她苦笑着:“君子莫夺人所爱。人家红月夫人还指望着这点收入养家糊口呢。”
“她这座房子对你我意义不同,我得先谢谢她帮了我一个大忙,自然会还她一份大礼。养家糊口的事情还会要她发愁吗?”
裘千夜脱了外衫,换上青娥送来的新衣,回头看她还对着铜镜中自己的影子怔怔出神儿,便从后面抱住她,低声问道:“怎么了?一说回宫就这么失魂落魄的?”
她轻叹道:“总怕这几日因此便是……一场好梦。”
“那要证明这件事其实很容易。”
他忽然拉下她衣襟,露出香肩,在她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负痛之下哭笑不得地推他:“你怎么那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在你面前,我愿意做一辈子的小孩子。你也是。”
童濯心连忙推拒:“大白天的,隔墙有耳,你让青娥听了笑我吗?”
“笑你?笑话才是吧?当奴婢的听主人行房还要笑主人吗?”
纵然是他其实也会有怕,怕离开了这个世外桃源,她又变回那个纠结自苦的她。所以要趁着人还在这里的时候,竭尽全力释放她的天性。最起码,不能让她再有将他推开别的女人的蠢心思。要让她恋着他的身体,离不开这份缠绵,她才会更加不顾一切地紧抓住这份感情,任谁都无法将她从自己的身边拉走。再重新沐浴更衣之后,两个人才懒懒地出门。那管家很识礼趣地站在院门口相送,这一早上都没靠近房间一步。裘千夜出门时问道:“你家主人会经常来桃花谷吗?”
管家一愣,说道:“主人的府邸不在这边,每个月也会来一两次。”
“只一两次而已,实在是太少了。”
裘千夜看了看旁边的墙壁,忽然说道:“麻烦给我准备笔墨。”
所有的住客都习惯在这里题字留诗,笔墨当然是随时都能端出来的。但童濯心还从未见裘千夜写过诗。好奇地看着他饱蘸浓墨之后,在雪白的墙壁一角酣畅淋漓地挥臂写下一首七言绝句——桃花坞下生飞烟,清歌无酒自缠绵。若得一夜春风顾,人间何处不羡仙。那管家连忙称好,裘千夜自己却笑道:“倒写得像首淫词艳曲了,也罢……也是我的心境,更合了我心中本意。”
他在那诗下题了个名字为:元夜。然后将笔搁下,揽着童濯心出了院门。童濯心不解地问:“你那‘元夜’二字是故意留给后人去猜的?”
“那红月夫人是个极聪明的人,若有一天知道你我身份,必然要对外大做文章。飞雁帝后缠绵过的屋子,能被世上百姓亲眼目睹的,也就是她这一间了。再有我的题字留诗,此地必然身价百倍。但我自然不能留下话把儿让史官为难。开元帝裘千夜,这元夜二字是大有讲头,我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由世人去猜吧。”
他得意地笑着,眼底眉梢都是春意飞扬。童濯心看着他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也靠着他的肩膀,和着他的笑容翘起嘴角的弧度。半生气苦,半生惆怅,半生纠结,半生心酸,似乎在此时都烟消云散了。也许回宫之后还有许多老问题又要一一冒出来吧?但是……她心中却比过往要豁然开朗许多,因是与他有关。许久都未曾见他这样恣意张扬,意气风发了,好像是解开了多大的心结似的。早知道一夜如此,就不该错失那么多的良宵.……人世间的许多烦恼,难道都是因为庸人自扰吗……暗中一笑,抬眼看他,他正低头含笑望着自己。他的黑眸闪烁,瞳中映着一个同样含笑的人影儿。她不禁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似是有无数心语,都在这一吻之中了。……………………………………………………此时。金碧。太子府。南隐看着面前刚刚送来的公函,蹙着眉头,久久沉吟。此时殿外传来妹妹锦灵公主的声音:“别拦着我,我就是要见太子!谁拦着我,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南隐不悦地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那一脸愤怒的锦灵,问道:“锦灵,你又发什么疯,闹什么脾气?”
锦灵冲到他面前,怒气冲冲地问道:“太子哥哥,我要问你,为什么要把锦旗调派到齐汉州去?那里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又地偏山高,听说还有山匪野兽出没。你只给他五百兵马,让他去那种鬼地方,是想害死他吗?”
南隐冷冷道:“锦灵,你虽贵为公主,却也无权干预国事。你若是不服气不放心,可以陪着他一起去齐汉州啊。到时候夫妻同心,说不定能把齐汉州那种荒地变成沃土。”
锦灵怒道:“你以为我不舍得离开皇宫吗?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他几时走,我几时陪他一起走!这辈子不回京城我都不稀罕!但是你还没继承皇位,就这么大肆对付朝廷功臣,太子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未必赢得了飞雁的裘千夜!”
她摔袖而去,差点与正要进门的施成杰撞到。她恶狠狠地瞪着施成杰:“陆大人,恭喜你年纪轻轻就得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以后前途远大啊,金碧的未来就靠你了!”
施成杰忙要行礼,锦灵已经冲过他身边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