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水上,裘千夜招呼着童濯心一起过来钓鱼。童濯心便拿了根钓竿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垂钓,今天有趣的是裘千夜那边一直没有鱼上钩,童濯心这边倒是钓上两三条分量不小的鱼。裘千夜急得坐不住了,在船上来回溜达,抱怨着:“今天的鱼儿是看到美女所以就专咬美女的钩吗?怎么我这边就钓不上来?”
童濯心小声说道:“你这么毛毛躁躁,还大呼小叫的,鱼儿都要被你吵死了。”
裘千夜说道:“我就是不服嘛,凭什么鱼儿这么大胆,敢不咬我的钩?”
童濯心无奈地笑道:“你以为现在除了全飞雁的人,来鱼都要听你的话了吗?你是有多大的本事?除非你现在是这湖里的龙王,否则鱼儿要咬谁的钩,只有老天能决定。”
裘千夜翻起眼皮,“我就是要做一回龙王,看这些鱼儿听不听我的话!”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他竟然跳进湖中。童濯心大吃一惊,跃起身来,水面上只剩下一圈涟漪,竟看不到裘千夜的影子了。童濯心惊呼道:“千夜!你发什么疯?快上来!”
但水面上涟漪渐渐散开,依旧不见裘千夜的影子。此时坐在船后方说话的褚雁翎和莫岫媛也赶了过来,连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三……他掉到水里去了?”
童濯心急得手心儿直出汗,拉过一名船工便叫道:“快!你快下去救他!”
船工把船划到水中心时便任那船在水上漂浮,自行到一旁打盹儿去了,骤然被童濯心叫醒,迷迷糊糊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救,救谁?”
童濯心又是气恼又是焦虑地指着水面:“刚才有位公子掉到水里去了。”
“啊?”
那船工也是一惊,趴在甲板上向四处看,依旧不见裘千夜浮上来。“那位公子会水吗?”
船工觉得蹊跷。一般人要是不会水而堕水,肯定是要在水面挣扎一阵的,哪有扑通一下子就沉入水底不见上来的?童濯心几乎要急疯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水啊……他下去之后就没再上来,该不会是被水草什么的缠住了吧?”
她见周围人都只是看着,竟无一人有良计救人,情急之下便说道:“罢了!这个冤家!要死我便和他死在一起吧!”
她说着便要往船下跳,慌得莫岫媛赶快伸手拉她,但她力量颇大,差点把莫岫媛都拽到水里去。莫岫媛叫道:“濯心!你别这么冲动!说不定他就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他活得正春风得意,哪里会寻死?你要是跳下去,才是真找死呢!”
就好像是在响应她的话似的,裘千夜忽然破水而出,手中紧紧抓着一条正在拼命挣扎的鱼,他大笑着将鱼丢进船舱中,大声说道:“你看!你说我不是水晶宫的龙王,可是鱼儿还是要乖乖听我的话!”
童濯心气得抓起鱼竿,重重地拍水,大声斥责道:“裘千夜!你不把别人的担心当回事,也总要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吧?你这样胡闹,比起商桀纣、周幽王,又有什么区别?只怕飞雁早晚让你玩的亡国!”
她一番疾言厉色,惹得水里的裘千夜也意识到玩笑大概是开大了。他抓住船帮,爬上来,笑着来拉童濯心的手,“别生气,不过为了博你一笑罢了。”
童濯心甩开他的手,“你这一身湿哒哒的鱼腥味,还是弄干净再和我说话!”
“这样就嫌弃我了?”
裘千夜不管不顾地一把将她抱住,笑着去揉她的眉心来闹她,童濯心只是推他,一旁的莫岫媛和褚雁翎有点尴尬地看着,褚雁翎转身走了,莫岫媛却咳嗽两声说:“你们两人真的要这样打情骂俏地闹下去吗?你们看看周围……”两人猛一抬头,才惊觉那船工,和船老板,都跪在旁边的甲板上,一脸的诚惶诚恐。“这是怎么回事?”
童濯心诧异地问。裘千夜眉心一耸,立刻就明白了,苦笑道:“你刚才指着我鼻子骂的时候,不是连我的名字都叫出来了吗?”
因为童濯心说破了裘千夜的身世,这趟游湖只好草草结束。船家一再地道歉,请罪,弄得裘千夜都烦了,恰好船上也没有可更换的衣服,裘千夜就让那船家上岸去给他买身新衣服回来,借此想把船家打发走。童濯心却说:“你这一身衣服里里外外都要换,船上又不方便,还是回宫去换吧。”
千夜笑道:“你是想让我一路出着丑回去吗?”
“你也知道你一身湿哒哒的是出丑?”
童濯心瞪他一眼,“那你还要做这出丑的事?你怎么就不想想……”裘千夜掩住她的口,“原本是要逗你笑的,没想到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其实我还曾想过连你都抓到水里去的……”童濯心杏目圆睁地瞪着他,半晌无奈地说:“你这个人……好好的一件事儿,一定要弄得兵行险招吗?”
裘千夜挑着眉:“但我每次都赢了,不是吗?”
童濯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回可不算你赢,我可没觉得你掉到湖里去有多好笑。”
裘千夜在她耳畔小声说道:“等我回宫去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道鱼。我这么费尽心机给你抓来的鱼,一定好吃。”
“君子远庖厨,没听说过吗?”
童濯心的气恼还没有消除。但他对自己的这番心意她却已暗暗领受了。这辈子,会这样挖空心思,拿自己的性命当作儿戏,只为了博她一笑的人,也就只有这个傻瓜了。所以无论日后是生是死,真的是只有跟定他了!最后,裘千夜到底是草草在船舱内换了一下衣服,一行人下船换回马车,返回皇宫。上马车时,童濯心觉得周围有不少奇怪的人围在他们左右,不近不远的跟着。她心里陡然警觉起来,环视一周,小声对裘千夜说道:“好像有人在跟踪。”
裘千夜笑道:“是莫纪连安排的护卫。”
童濯心这才知道,她原本以为这次依旧只是他们四个人简简单单地出来游玩,但到底不会再那么简简单单了。如今的裘千夜与前几天的那个三殿下,早已是两个人了。他们四个人一起挤进了马车,童濯心有些担心地摸了摸裘千夜的手——还好,他的手是暖的。虽然湖水早已不冷,但骤然掉进去,浸透一身衣服的湖水,还是有可能害他伤风生病。裘千夜自然而然地反握住她的手,对她微微一笑,笑容灿烂,张杨明亮。莫岫媛托着腮看着两人温柔亲密的眼神,感动地说:“你们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别辜负了彼此。”
褚雁翎插口道:“你也不用羡慕他们,等日后你和我回了鸿蒙,我也会让全鸿蒙的人羡慕你的。”
莫岫媛红着脸说道:“说他们两人,扯我们做什么?”
童濯心打趣道:“哟,这是殿下正式求婚吗?是不是求的太潦草了?姑娘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这么答应的。殿下的聘礼呢?”
“聘礼何足道哉,等我回鸿蒙之后,会请父皇着人送过来的。不过……殿下别忘了我们岫媛的那件事……”莫岫媛听他话里有话,正色道:“什么事?褚雁翎,若是之前那件事,你可休要再提,小心我和你翻脸。”
褚雁翎笑容收敛,略显尴尬,童濯心忙打趣道:“还没过门,就河东狮吼了,你小心把这位如意郎君吓走。”
裘千夜笑出声,褚雁翎也就跟着笑了,莫岫媛那张脸再想板起来却板不起来了。四人说说笑笑,马车一路行进到皇宫门前。裘千夜刚刚下车,就听一句清脆的呼唤:“裘千夜!别来无恙啊!”
裘千夜讶异地侧目去看——竟见到胡紫衣和胡锦旗在宫门口向他们遥遥招手。“你们怎么来了?”
裘千夜又是惊喜又是雀跃,回头对还坐在马车里的童濯心说道:“濯心,看看谁来了。”
童濯心听到那一声呼唤时也很惊喜,脱口问道:“难道是紫衣?”
莫岫媛早已听闻胡紫衣的大名,立刻神情大振,问道:“是胡紫衣吗?金碧的那位胡家千金?”
“是啊!我正愁何时能给你们引荐一下呢!快!跟我一起去见她!你们都是性子直爽,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她拉着莫岫媛就下车,却刚要往前跑去时,站在身前的裘千夜蓦然伸出一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怎么?”
裘千夜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但童濯心却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冰冷的杀气正在凝结。这感觉让她似曾相识,不寒而栗。为什么……怎么会……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是变得僵硬起来,手指发冷,心跳加剧,目光似是被什么力量努力拉扯着,牵引着,越过裘千夜的手臂和肩膀,越过远处的胡家兄妹,停留在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上——马车里,正有个款款走下马车,长身玉立,丰神俊朗,虽然略显淸瘦,但双眸炯炯,灿若星辰,依旧是人中之玉般令人一见难忘。越……晨……曦……童濯心猛然觉得头顶上响起一个炸雷,晕眩得几乎站立不稳。莫岫媛一把将她扶住,低声问:“那人……就是越晨曦吗?”
她闭上眼,点了点头。曾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却会这么快地再度重逢。属于他们三人的那段恩怨纠葛,真的就要继续没完没了地牵绊下去,永无终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