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童濯心失踪的消息传到越府,越晨曦刚刚下朝归来,得知此消息之后先到童府来看。翠巧已经苏醒过来,只是因为昨夜吓得不轻,呜呜直哭,和谁都不说话。越晨曦出现,翠巧像是活过来似的,伏倒在他脚边,一边哭一边说昨晚撞了鬼,一定是鬼把小姐带走的。越晨曦沉下脸:“胡说八道什么?你也疯了吗?”
他拉起翠巧进了屋,单独审问,翠巧比手画脚,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但是将自己昨晚“撞鬼”的事情也说了个大概。越晨曦当然不信她遇到的是鬼,问道:“你见到那鬼的样子了?”
“没有,他,他一直在我身后忽远忽近地飘啊飘的……根本看不见。”
翠巧的记忆已经出现混乱,更多的是她自己的杜撰和臆想了。越晨曦问道:“你说他斥责你是要杀主子的恶婢,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让你给你家小姐吃药的事?”
翠巧张口结舌:“我,我……奴婢……”“说了还是没说?”
越晨曦从不大发雷霆,但是猛然提高声音,却是不怒自威,让翠巧吓得又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越少爷恕罪,奴婢在勾魂使者面前不敢有所隐瞒,当时神智慌乱,只怕是……只怕是说了。”
越晨曦的脸色铁青,已经明白七八分。他起身便走,先去皇宫找南隐。南隐见他来到,先笑道:“怎么刚下朝又回来了?”
但见他神情不对,便又问道:“出什么事了?”
“童濯心丢了。”
越晨曦低声说:“只怕是被裘千夜劫走了。”
“啊?不会吧?”
南隐惊讶道:“他真敢光天化日做这种事?”
越晨曦冷冷道:“虽不是光天化日做的,但是……他那个人本来就是胆大妄为,殿下也是知道的。”
“那你现在要怎样?”
“微臣想求借陛下手中一支人马,把濯心救回来。这件事,微臣不好找兵部、刑部,或是九城总督借人,一旦吵嚷开了,濯心日后没法做人,我越家也面上无光。太子手中的人马远隔于文武百官之外,行动可以隐秘许多。”
南隐思忖了片刻,点头道:“好,我去给你调禁军,只是你要是带着人马去找裘千夜兴师问罪,这事儿可不是小事。你有把握人就在他手上?倘若他不承认,我们可不好当场搜人。”
越晨曦道:“他那个人既然那么自负,敢做就会敢当,不可能否认。而且,祈年宫外都是陛下的眼线,他昨晚有没有带濯心回去,那些人总会知道的。我们有了人证,就不怕他会抵赖。”
“好,既然你已经想到这儿了,我也就不拦着你了。只是做事不要冲动,毕竟他还是飞雁皇子呢。”
越晨曦沉着脸,没有做声。南隐带上了一百多名禁军,和越晨曦一起赶到祈年宫。负责守卫祈年宫的卫队刘队长先认出禁卫军的统领,迎上前笑道:“王统领怎么会到这儿来?”
王统领沉声道:“太子殿下来了。那位飞雁的皇子裘千夜在宫中吗?”
刘队长一愣,忙向南隐跪拜道:“末将不知道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请殿下……”他客气话还没说完,南隐就在马上问道:“裘千夜在不在宫中?”
“裘殿下今天一早就出宫去了。”
南隐皱起眉头:“一早就出去了?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不让人跟随,只是让人备了一辆马车……”南隐怒道:“混账!陛下当初让你们在这里负责什么?就是守着这两扇大门吗?若是裘千夜出什么意外,或是他无故跑回飞雁,你们拿什么和陛下交代?拿你们的脑袋吗?”
刘队长吓得连忙解释:“是因为末将看他还带了个姑娘,坐着马车像是去游玩,并无逃走远行之意……”越晨曦策马上前,开口问道:“那姑娘是谁?你可认得?”
刘队长回答:“如果末将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童家那位小姐。她偶尔会来祈年宫和裘殿下玩。”
越晨曦看着南隐:“错不了了。”
南隐见他脸色发白,忙安抚道:“你别着急,既然人找到了,那他们肯定走不远。叫人四下找找看,肯定能找到。”
他问那刘队长:“裘千夜平时喜欢坐马车去附近哪里玩?”
刘队长思索着说道:“他每次出宫,要不然就是进京城里面,要不,就是去青龙山上。哦,对了,可以问裘千夜身边的宫女,我看他内宫中有名叫娇娥的宫女将一大箱子东西搬到了车上,似是食物和水。”
“食物和水?”
南隐听着奇怪,“难道他还真有闲情逸致踏青出游吗?”
越晨曦冷着脸道:“他有个贴身宫女叫娇娥,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娇娥被叫了出来,她没想到门口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来找她家殿下,而且看越晨曦和脸色那么难看,心中也猜到事情不对,可也不敢撒谎,小声说道:“殿下是昨晚带童姑娘回来的。然后说今天带她去青龙山散散心。殿下说童姑娘病了,要去青龙山上才能治病,让奴婢准备了些食物和水。”
南隐不知童濯心心智迷失的事情,疑问道:“去青龙山治什么病?”
越晨曦却明白,他解释道:“裘千夜那日去皇宫找她,说了些狠话,才导致她昏倒,婚礼延期。濯心这两天身子不舒服,人有些恍惚,大概裘千夜以为可以借此机会,把濯心从童府强行带走,再到青龙山上去找些旧情的影子吧。那里……是他们一起游玩过的地方。”
他说到最后时,声音虽然低微,但是语气冷厉。南隐笑道:“好了,既然知道了他们出行的方向,要找就更容易了。”
他吩咐祈年宫的卫队长和禁卫军统领:“立刻把所有人手都调去青龙山,就算把每寸山头的地皮翻过来,都要把裘殿下和童姑娘找到!”
众人接令不敢耽误,整理好人马立刻出发。南隐对越晨曦说道:“咱们要不就在这祈年宫中等消息好了,不出半日,人也就找到了。”
越晨曦却默默看着人马奔去的背影,蹙眉深思:“他千辛万苦把濯心偷出来,就为了上山?这实在不像是他行事的风格。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古怪。”
一间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小茅屋,七八只咯咯叫的老母鸡,矮矮的篱笆围成了院子形状,篱笆上还有些青藤爬在上面,看着很有春意盎然的味道。茅屋上,炊烟袅袅正在升腾,从屋内飘出炒菜的香味儿。一个老婆子在屋中喊:“公子爷,饭做得了,您和小姐是在院里吃,还是在屋里吃啊?”
屋内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今天外面的阳光正好,在外面吃吧。”
老婆子立刻喊道:“狗儿,去帮公子小姐把桌子搬到外面去。”
一个男孩子应着声,然后从屋里走出,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手上抱着一张二尺宽的木头小方桌,放在院里。此时屋内那男子说道:“不必麻烦小公子了,这桌子我自己也能搬出去。”
老婆子笑道:“公子不必这么客气,咱们乡下人的孩子哪里配叫什么‘公子’‘少爷’的?您就叫他名字就好。赖名取了就是让人叫的。”
这时候屋内那男子走出来,却正是越晨曦要找的裘千夜。他手里提着两张小凳子,放在桌边,看着那叫狗儿的小男孩儿,问道:“狗儿,你们这里距离青龙山有多远?”
狗儿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以前我爹带我骑驴路过一趟,走了大半日才到吧。”
“那还真挺远的了。”
裘千夜微微一笑,又问道:“我让那位邻居大婶儿帮我买几身新衣服,不知道买了没有,你去帮我看看好吗?”
狗儿答应着,拔脚就跑出院子。老婆子端着两盘热菜出来,笑道:“公子,吃了菜,今晚您再睡个好觉,明天再赶路也不迟。那青龙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是现在赶过去,到那儿就快要天黑了。那儿附近也没什么可住的地方,只有一座皇帝的行宫离的还近,可也不是寻常人能住的。”
裘千夜微笑道:“您怎么知道我要去青龙山?”
“咦?您刚才不是刚问过狗儿青龙山有多远吗?怎么?难道不是?”
裘千夜点点头:“没想到您年纪这么大了,耳力还这么好。”
老婆子笑道:“我年轻时耳力更好呢,离得老远都能听到我家老头往靴子里藏铜板的声音。”
裘千夜不禁笑出声,那老婆子喊道:“小姐也出来吃饭吧。”
裘千夜说道:“她的耳力可没有您好,我去扶她出来。”
老婆子不解地说:“我看那姑娘年纪轻轻一脸聪明样,怎么不大理人?可没有公子您看上去脾气温和好亲近啊。”
“她只是这两日病了,过些天好了,她其实比我还要健谈呢。”
裘千夜回身要去扶童濯心出来吃饭,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童濯心已经站在门口了。他惊喜地看着她,也不敢大声说话,只静静看着她走到院内的小桌边,自行坐了下来。裘千夜给她在米饭上放了一些菜,放到她面前,童濯心就捧起来默默吃了,吃到一半时,她忽然张口说了句:“有点咸了。”
裘千夜朗声大笑,倒把在屋内忙活的老婆子笑出来,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姑娘吃得不顺口?”
裘千夜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她已经知道品味道,可见这病是见好了。”
他听翠巧那晚的话,猜测越晨曦一定是安排翠巧在童濯心的一日三餐中都偷偷下了迷药,童濯心每日都在吃药,所以一直病得昏昏沉沉不见起色。而他从昨晚将童濯心偷带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两顿饭的工夫,她两顿饭都没有吃那迷药,神智也比最初开始清醒。所以刚才那老婆子叫她吃饭,她都听到,自行出来了。如今更是能分辨出饭菜的咸淡口味,不再像之前那样木讷,任人摆布却没有反应,看来这迷药的药性不强,用药也短,还不至于害她变成重疾。裘千夜又给她倒杯水,说道:“你先喝水,喝了水,就不觉得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