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朱元璋微微颔首,就看到朱棣写下“+1”、“周更”、“日更”三组词。  朱棣:“一横一竖相叠加,后面跟着一竖。这符号看起来很简单易懂。可恕儿臣才疏学浅,历代典籍中没见过这种符号。从水镜评论的行文来推测,它可能表示某人提出某个观点,其余人赞同认可会用到这符号。”

他又指向后两组词。  “水镜中人在故事开头说,她此次周更是很勤快的表现。而阅览者在评论里说,相信她能够更勤快地日更。  此处令儿臣迷惑。儿臣本以为‘周更’是指一年一更。如今,人们以一周为一年,但一年一更何谈勤奋?  再说从一年更新变为一日更新,这跨度太大。因而,莫非这一周代表了不同的计量方式?我等遵循年、季、月、旬、日等纪年方式千余载,后人为何变了样?”

朱元璋捋了捋胡须。对四儿子回避藩王问题颇为不爽,但也认可朱棣立刻注意到细节里的古怪。  水镜中说明朝之后有清朝。  千百年来,王朝更迭总是存在。哪怕希望大明常在,但是史上不见千秋万代的存在。比起皇帝换了姓氏,人们熟悉的天干地支纪年方式一直都在运用,这怎么也能被改变?  未来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那条“宁穿星际,不穿古代”的评论,难道说未来人已经能在不同星宿之间翱翔了?太不可思议了。  “你且暂时留京,暗中秘查那些番邦书籍有无与此陌生符号相关。”

朱元璋直接布置任务,不管这任务难度有多大。  永乐帝的功绩中有命人编撰《永乐大典》一项,现在的朱棣也该能做到书海寻踪。  两者间其实不可进行关联。Judy是登基后找人去做事,而现在朱棣是要不透露水镜的情况下调查,其难度确实不可能同日而语。  朱元璋却命令得理直气壮。  他是爹,又是皇帝,给儿子布置正经工作,合情合理。  朱棣能怎么办,只能遵旨,可他觉得其难度不小。  就他所知,府中没有哪个太监叫郑和,这人是后来被赐名。  以此及彼,查已经存在的事是能找到蛛丝马迹,但那些符号若尚未在世界上出现呢?  差事再难也得办。往好了想,总有人比他倒霉。  比如大侄子朱允炆,原本刻在头顶的“仁善亲厚”怕是保不住了。  朱元璋没有多留四儿子闲聊。  今天观看了水镜故事,对于上一回自己的某些疑问有了答案。  Judy命人下西洋,传闻中是为找某个男人。原本自己猜测那不是找不世之材,现在看来极可能是找被推翻的朱允炆。  宫变发生后,建文帝极有可能生死不明,对于新君来说始终是个潜在危险。那种情况下,才会有了如此找人的传闻。  “允炆,哎……”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难掩失望,铺盖一张地图。  除了水镜评论里透露出的或死或废的五位藩王,其他所在封地靠北的儿子们,又可能起兵顺利拿下京师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  对着地图隐约有了几个猜测,再联系朱棣与自己的行事最像,永乐帝是谁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眼下,已经知道立皇太孙的结果,接下来该咋办呢?  朱元璋:愁!很愁!  没心情在书房呆着,出去走一圈散散心。  这一走就瞧见了朱允炆。  不知是不是被水镜影响,现在觉得大孙子瞧着亲和面相是假象,他头上分明顶着两个加粗大字——傻子。  朱允炆浑身不得劲,总觉哪里不太对,皇爷爷今天有点怪怪的。  “允炆,来,咱俩爷孙说说话。”

朱元璋很快收起了看傻子的眼神,他不想承认选错了第二位继承人。  招招手,带着朱允炆朝花园而去。似是闲聊般问,“大明之大,你最想去哪个地方瞧一瞧?”

朱允炆一时不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真是闲聊吗?还是在考核他对大明的认知?  他斟酌着说:“父亲生前巡视关洛。孙儿想去洛阳看一看,走一走父亲走过的路。”

这话讲得讨巧。表明了是继承朱标遗志,完成朱元璋一直以来的迁都计划。  朱允炆是朱标活着孩子中的长子,十五岁的年纪不可能单纯到毫不关心政局。  已然听闻数月前朝会上新储君选择之辨。皇爷爷召集群臣询问谁可为新的太子,刘三吾提出可由先太子嫡长子继位。  对此,他不能说是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准备。  嫡长子继承者,是朱元璋早年就定下的规矩。如果父亲朱标不曾病逝,顺利继位,其继承人该选谁?  朱允炆心底知道,倘若大哥朱雄英活必是他上位,但朱雄英十年前死了。  自己的生母也早就被扶正成为太子继妃。如果父亲没有在登基后另立新后的打算,这皇位八成会落在自己头上。  将来可能做皇帝,这不是多么另他意外的事。  意料之外的是继位时间。  父亲登基后执掌大明几十年,自己再继位,彼时应该能心有成竹。  现在直接被立为皇太孙,情况就变得很复杂了。一旦皇爷爷驾崩,自己要面对的就是二十几位藩王叔叔。不能说是被群狼环伺,怕也要驱狼逐虎。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底难免惶恐。  这会,皇爷爷问他想去大明的什么地方,是不是问迁都的意向?是不是在考验他的政治眼光与决心?  朱允炆回答了洛阳,认为这是很安全的答案。子承父业,他是在做父亲朱标未尽之事。  朱元璋微笑点了点头,“洛阳,确实是好风景。”

仅仅一个照面,他就瞧出来大孙子的想法。面对此问,只想到一层意思,没考虑到另一层,不是问迁都而是问封地。  没想到也正常。  在嫡长子继承制之下,朱允炆以往怕是没怎么想过有天离开京师就藩,也就不会想要哪块封地。  偏心到底是存在的。  朱元璋没让儿子们选封地,但现在问了问大孙子这个问题。  未尝没有满足他喜好的想法,同时是旁敲侧击,瞧一瞧自己原定的皇太孙平时是如何思考的。  朱允炆到底是稚嫩了些,思考时没有多想几个方向。这样的性格,对于意外情况怕是难有准备。  水镜里的那些文字又浮现在朱元璋脑海中。  暗暗叹息,建文帝根基未定怎么就敢削藩?难道就没想过失败的可能性?  史书上的记载没读过吗?汉朝削藩,七国乱起,晁错是怎么死的,那可是一笔笔记载着。  人,怎么就不吸取历史教训呢?  或许因为孙儿太年轻?可还能有多长时间供他去成长为合格的新君?  时不待我,没时间手把手教了。  朱元璋心里清楚,朱允炆不似朱棣生于战乱,性情称不上坚毅。  要让大孙子用五年迅速成长,一跃到达能完全掌握藩王叔叔们的高度,怕是极难的。  现在若立皇太孙,要怎么保证藩王之乱不会如水镜中的历史轨迹发生?  难道不照原计划废了淮西一系的功勋武将势力?可他们就能被新君掌控吗?  还是把儿子们掌握的兵权都给收了?让他们彻彻底底做闲王?  这也帮着允炆废了,那也帮着允炆除了,大明疆域面对的外敌时还能有可靠统帅迎战吗?  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摆在面前。  或许,比起嫡长子继承,这个时候更需要性情与能力足够强悍的新君继位。  朱元璋却忧心,不立嫡长子会不会开了一个坏头,让朱家往后的皇位继承徒生夺位之乱?  这些左右为难的复杂心情,竟是没有一丝表露于脸上。与大孙子聊起洛阳的风貌,多是朱标生前带回来的那份调查迁都资料所述。  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不少,仿佛真似爷孙闲聊。不再视洛阳与关中为禁忌,不会再因朱标之死而不愿触碰。  朱允炆眼看皇爷爷一改前几个月的态度,他由衷松了一口气,真不希望爷爷沉溺在丧子的悲伤情绪中。  愿意说起伤心地,也许是渐渐走出来的表现?他当然乐于陪着多讲一些。  一时间,爷孙俩的气氛非常融洽。  若有人对比,这与一个时辰前朱元璋与朱棣间的相处大相径庭。  气氛融洽,终是不似旧时与太子朱标的相处。  那时不只是父子间的融洽,更有来自皇帝的信赖,是信赖储君朱标继位后能做明君。  而今,很遗憾。  朱元璋虽然仅仅管中窥豹看到建文帝的一些削藩操作,终是无法让朱允炆父死子继那份浓浓的信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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