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焉在益州与世隔绝,犹如裂土封王,过得好不自在。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看重的两个儿子,居然会给他带回来一座大神。 试想一下,作为先帝之子的刘协身处益州,这益州又该由谁来做主? “父亲何故动怒?”
刘范不解,在他看来,自己完全是给父亲带回了名正言顺逐鹿天下的大旗。 “是谁指使你把陈留王带来益州的?”
刘焉虽是在问长子,目光却是落在了徐庶身上。 “正是在下。”
徐庶也不遮掩,脸色坦然的站了出来。 刘焉目光紧紧注视着他,沉声道:“你巧言令色蛊惑吾儿,意欲何为?”
哈! 徐庶轻笑道:“我本以为刘使君有枭雄气概,当是匡扶汉室之选,没想到你竟惧了刘备那奸贼。”
“也罢,也罢,在下这便告辞。刘使君放心,在下自会把陈留王带走,另择他处。”
随即又是看向刘范:“公子,看来你我之间注定无法携手共创大业了。”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可刘范又怎会坐视“吾之子房”离他而去,眼疾手快拉住了徐庶。 “元直且慢,待我与父亲陈明利害。”
刘范看向刘焉,认真道:“父亲手握益州天府之国,带甲数十万,为何要对那刘备如此畏惧?”
徐庶说对了,刘焉的确是对刘备心存畏惧,尤其是对方还击败了以彪悍著称的西凉军。当然了,他自然不会承认这一点。 “陈留王在此,这益州是由他做主,还是由你我父子做主?”
这是刘焉的理由,但其实更多的原因是,他害怕刘协成为刘备将来攻打益州理由。 虽然大家都姓刘,但刘备这一路走来,几乎是战无不胜,不论是北地胡人,西凉董卓,就连中原的袁绍等人联手也没能奈何得了他。 这样的对手,刘焉没把握击败,他对自己的用兵才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难道父亲还压制不住一个无权无势的陈留王吗?”
刘范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刘焉虽然对灵帝不忠,但对几位儿子却是格外的疼爱,仿佛是不想被儿子看清,他想也不想便说道:“笑话,为父怎可能斗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那父亲还在顾虑什么,益州乃是高祖龙兴之地,刘备能奉天子,难道您就不能吗?”
“能!”
刘焉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儿子了,于是看向徐庶,询问道:“先生既然提议子向(刘范的字)带回陈留王,想必已有下一步的谋划,但请直言。”
他记得这人刚刚说他有枭雄气概,也就是说,对方想辅佐他争霸天下。 徐庶微微点头,笑道:“在下既然敢建议大公子带回陈留王,自有下一步准备。”
“但说无妨。”
“在此之前,在下想问问刘使君,你是想偏安一隅固守益州,还是逐鹿天下,为大汉再延续四百年,成为光武之后又一个中兴之主?”
一番话说得刘焉豪气丛生,刘秀作为天命之子,他的成长历程如流星般闪耀,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人们争先效仿的对象,尤其是刘氏子弟。 不过刘焉沉浮人世多年,这份冲动也就持续了片刻,如果再年轻十岁,他会毫不犹豫的说:自然是逐鹿天下。 可是一想到益州的局势,他火热的心就凉了许多。 初入益州之时,他凭借宗族的帮助迅速站稳脚跟。可是随后他就发现,益州本地宗族的影响力比其他州郡更甚。 因为益州本就是与世隔绝的地方,这里的宗族虽然不及外面的袁氏,可是对地方的掌握却是犹有过之。 “先生有所不知,吾虽为益州之主,可益州之事却不能一言而决。”
刘焉说完便盯着徐庶,这是阐述,却也是试探。 试探这个人的才能。 如果他能看出益州的局势,就证明他的确有过人之处。如果不能,呵……庸才罢了。 “使君所虑之事无非宗族罢了,不过在下觉得,只需略施小计,便可使宗族势力灰飞烟灭!”
徐庶脸色平静,仿佛只是在描述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他仍然记得当初那位“郭大人”在临别前说的话:你入蜀之后,不仅要设法挑拨刘焉诸子之争,还要让刘焉和宗族决裂,最好是能使益州彻底分裂。 徐庶曾反问:大人就不怕我一去不回吗? 那位郭大人只是笑了笑:当你了解刘焉一家之后,你就会明白他们和主公的差距。而且,我相信元直是重诺,且睿智之人。 于是他便跟着刘范来了益州。 好大的口气! 刘焉觉得这人有些狂妄,亦或是对方根本不知道益州本地宗族的影响力。他们不仅掌握了益州的政治,甚至手握大部分军队。 这也是他自进入益州以来,便没了动静的原因,宗族的掣肘让他寸步难行,而且这帮人并不打算扩张,只想守着益州这一亩三分地。 这也是冲突的由来,为此他甚至不惜杀了一批宗族,却换来了更多的反抗,最后不得不转而使用怀柔政策。 刘焉面无表情的说道:“宗族没那么好对付,他们几乎掌握了益州大半的军政,即使我贵为益州之主,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据在下所知,使君麾下有一支精锐之师,名曰“东州军”。”
“你是想以战屠之?”
刘焉很快领会徐庶的意思,这是要他铁血镇压! 徐庶对其拱手,正色道:“使君应该知道,一日不解决宗族掣肘,你就一日出不了益州。”
“父亲,元直说得对,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
刘范刚才一直找不到说话的时机,这时终是按捺不住插了一嘴。 虽然徐庶所言有理,但刘焉不敢轻易下决定,因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事情败露,他与益州宗族之间将会再无转圜之地。 “让我想想,让我再好好想想……” —— “刘焉坐拥益州天府之国,却固步自封,主公可知为何?”
“宗族。”
“然也!”
正当徐庶设法挑拨之时,郭嘉也在向刘备汇报关于益州的计划。 刘备怔怔的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青年才俊,记忆却回到了前世那座简陋的茅屋。 两人何其相像? 前世他不过是掌握了区区新野弹丸之地,孔明的目光却已经放在了偌大的益州。 而今,郭嘉同样是在关中还未拿下之时,就已经开始布局益州。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就连两人所用之手段也是如出一辙,挑拨益州动乱,为自己创造机会。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失败! 于是刘备忍不住调侃道:“如今关中,凉州还未平定,奉孝便已经开始着手益州之事,会不会为时过早?”
郭嘉闻言一怔,这次他倒是没猜到刘备的心事,只以为这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 “古人云,凡事未雨绸缪,谋定而后动。在下也是怕到时来不及。总而言之,益州越乱,将来主公进取益州就会越容易。”
他已经习惯了这些阴暗手段,这本就是谋士的职责所在。 “看来奉孝要挑拨的不仅仅是刘焉诸子,就连宗族也被你算计在内了。”
荀彧有些感慨,这些计谋他并非想不到,只是不如郭嘉这般详细。 这人不仅对益州局势了若指掌,手中更有锦衣卫这等无孔不入的情报组织,做事事半功倍。 他显然不知道这人手上有“挂”。 郭嘉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偷得浮生半日闲,奈何时不我待,如果益州上下一心,我北地铁骑实在不易攻破。”
刘备认同这个说辞,作为曾经执掌过益州的人,他对益州的宗族势力,民生,赋税……比郭嘉更加清楚。 前世初入益州之时,他便曾经被宗族掣肘。所幸孔明手段过人,设法将宗族捆绑在了他这艘大船上,最后才发挥出益州的全部潜力。 “奉孝打算如何挑拨刘焉与益州宗族?”
“刘焉如欲进取,就必须解决宗族势力,要么拉拢,要么杀之……我们不防推他一把,让他大杀特杀!”
轻飘飘的话语,背后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可以预见,如果郭嘉的计策成功,益州内部将会是战火纷飞的景象。 说着说着,众人忽然觉察到一个问题,本该是四个人讨论问题,如今开口的却是只有三个人。 三人转头看向贾诩,却发现这人已经闭上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好家伙,你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连张下嘴都嫌麻烦啊! 郭嘉站起身走到小亭边缘,手上接了一把雪花,随即走到贾诩身旁,手掌缓缓贴上那张老脸。 嘶~ 贾诩被冻得老脸发红,宛如关羽。 “郭奉孝!你这是作甚?”
“贾文和!你又是在作甚?”
郭嘉毫不避讳的对视着贾诩的目光。 以前他是刘备麾下最能偷懒的人,可是自从贾诩来了之后,倒显得他像个大忙人了! 刘备与荀彧看到这幼稚行径,俱是一脸无奈,实在很难将这人与刚才侃侃而谈的青年才俊联想到一起。 这算不算童心未泯? 郭嘉忽然道:“在下提议,将锦衣卫交由贾诩执掌,他的心更毒,益州之事由他处置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