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头痛欲裂,瞪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惊骇万分。这是谁?旧式平头发型,脸色苍白,两条浓眉下,眼睛布满血丝,嘴唇泛白,干的有些发裂。这张脸陌生又熟悉,竟是早年酗酒猝死的渣爹沈凯旋!“难道我重生了,居然还重生死鬼爹身上了?”
沈易右手强揉太阳穴,大胆猜测却不敢相信。记忆中的上一幕,还在2023年互联网公司倒闭大潮中,40岁的沈易眼睁睁看着亿万身家灰飞烟灭,只能借酒消愁,日日酩酊大醉不分昼夜。他不禁苦笑,这难道是老沈家的宿命,临将末路时都自绝于酒?沈易寻视四周,这是个小通间,所在的外屋是个10几平的房间,昏暗的灯光下,墙壁颜色斑驳难辨,老旧家具暗淡无光,灶台上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酒瓶。一个椅子散架在地,还有一个横倒着,桌上钉着日历,1988年9月9日。没错,这是童年记忆中的家!沈易瞳孔猛然放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心中一动,向里面的隔间走去。隔间只一张床,一个衣柜,地上有些散乱的衣物。木架子床上搭着一个破旧泛黄的蚊帐,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靠里躺着。沈易心如钟撞,竟有些颤抖的揭开蚊帐。一张熟悉的小脸,眉眼清秀,头发柔软微黄。紧闭的眼皮有些似哭后肿胀,熟睡中也是眉头轻皱,唇上左侧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这是沈凯旋一次暴打的擦伤造成。没错,这是童年的自己!他突觉双腿有些发软,轻扶床边坐了下来,呆呆看着这个身影都透露着一丝悲伤的孩子,不觉眼泪刷刷直落。缓了好一会,最初的震惊和混乱慢慢消退,心里更清晰的是一阵阵的刺痛,还有一点点莫明兴奋。心痛的是为童年的自己,此刻如上帝视角般,清晰看见小沈易的悲苦,多年前的今日,他是多么的无助。就在白天,亲妈卷走家中余财,和毛巾厂同事私奔了。晚间,亲爹酗酒后又暴怒揍了一顿儿子后沉沉睡去,再没有醒来。“现在,我居然重生成沈凯旋!上天给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沈易不由嘴角微弯,兴奋得拳头轻握。“这一世,我是沈易的爸爸,再不会让他经历孤独悲催的童年!”
“现在是88年,没有一个男人想错过的年代,遍地黄金。我要好好的活一回!”
许久,重生的“陈凯旋”,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舒展了下有点僵化的身子,脱鞋挨着孩子仰躺下来,开始考虑接下来的路。沈凯旋所在的湖城毛巾厂早已停工,濒临破产。工人们已半年没领工资。再加上老婆张小美卷财私奔,沈凯旋兜比脸干净。农村户口张小美因彩礼嫁到沈家,19岁的沈凯旋也是稀里糊涂奉子成婚。前些年家中还算宽裕,小两口磕磕碰碰凑合能过,近年毛巾厂间歇性停产,沈家老爹病逝后更少了退休金帮衬。这对贫贱夫妻日日争吵,张小美每天冷眼讽语扔碗摔锅,沈凯旋也开始酗酒,发展为喝醉就家暴妻幼。张小美走后再没出现过,足见绝情。沈易对这个妈也没啥印象了,感情不深。“沈凯旋”心中仍有些意难平,却暂未打算追寻张小美。因为小沈易,今年会心脏发病,急需1000块治疗费用。上一世,还是凯旋的妹妹凯丽,怀着孩子还同时做了好几份零工,东拼西凑救了亲侄子。她也因过度操劳,流产后再不能生育。“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先挣钱,既要养活一家,还要准备手术费。”
开始接受新身份的“沈凯旋”开始琢磨着怎么搞钱。心思一定后,毕竟是上世有过大起大落经历的创业大佬,他一边闭目思考,一边感受着小孩子暖暖的体温,心中一片柔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哥,哥!起来了!”
“沈凯旋”被外屋的一阵女声叫醒,睁眼天已大亮,旁边小沈易不见踪影,应该早已起来。他定了定神,起身穿鞋向外屋走去。外屋明显收拾过了。听见脚步声,正在灶台忙着煮面的沈凯丽回身,看了眼疲惫的大哥,便眼神微闪不再直视,低头转身说道,“哥,一会吃完面我送小易上学吧,今晚接去我家住。”
刻意的如没事发生过般平静,生怕再给这个男人一点点难堪和冒犯。“沈凯旋”呆立在地,刚和凯丽四目相触时,差点叫了声姑姑。要不是她过分年轻的脸,让自己有点失神,这一声喊出去恐怕不好收场。“我现在是沈凯旋,沈易是儿子,凯丽是妹妹。”
沈凯旋边默默念道,边呆呆看着凯丽的消瘦身影,眼泪涌了上来。她一直这么无私的爱着亲人。上一世,是她抚养沈易长大,虽因生计不能陪伴,却也未让侄子缺衣少食。昨晚侄子也是发犟不肯走哭着要等妈妈,她只好今天早早赶来,不知如何劝慰现今暴躁易怒的大哥,只好做些家务,并将侄子带走,让男人有个独自疗伤的空间。老婆刚跑,是个男人都会极度挫败,难以接受。“哥,洗漱完坐下吃面吧。”
凯丽仍背对着说道。“好。”
沈凯旋声音有些发涩,“凯丽,谢谢你。”
凯丽身影一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着大哥。眼前这个男人如往常头发乱糟糟,衣服裤子也一样皱巴着。但好像又有些不一样,因常酗酒麻木的眼神,此刻竟透露出些许歉意和温润,身型也不再佝偻。两人正沉默着,门外走进一个小身影。这是5岁的自己,小沈易!沈凯旋双眼猛睁,浑身血液涌上头脸,发梢似都立了起来。这是多么奇妙的感觉,眼前的小孩,和自己是真正的血脉相连,却又更甚血脉相连。前世中年沈易因童年伤害,不相信爱情也不想要后代。现在看着小沈易,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静默中,小沈易像个小木头人般,谁也不看,低头默默地走到桌边坐下。“是啊,他恨这个爸爸,会一直恨到大。”
沈凯旋如冷水泼身,迅速冷静下来。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场景,干脆走出屋去洗漱。这时的老公房,厕所全楼层共用。待沈凯旋回屋,家中已没人,一碗面放在桌上。他吃好面,重新整理了思绪,拾掇下自己,大步的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