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正午,向家全数成员几乎倾巢而出,又随行谢元魁、张书仪,以及数十名护卫。上百名实力在通源境以上的高手组成浩浩汤汤的队伍,踏出向府,向镇外的雪篠山方向开去。向府大门外,带着些许沧桑气息的紫金色吻兽下,谢依云轻唤向飞尘的名字。向飞尘蓦然回头,见谢依云双手端着托盘,托盘上盛着酒壶杯盏,她的乌黑长发与月白衣裙在风中飘得绵长而缥缈。向飞尘飞跃两下,来到她跟前,皱眉说道:“妹妹,你回去休息就好,不出两个时辰,我定会回来。”
谢依云揉了揉前额,疲惫地说道:“我本想跟你们一起去的,但是我昨晚受了风寒,现在很难受,去不了。”
向飞尘问道:“你是来送我壮行酒的?”
谢依云清甜一笑,重重点头,而后又蹙眉道:“你不想喝的话,可以不喝。”
向飞尘不多想,自斟一杯,当谢依云的面一饮而尽,对她挥挥手,大步向向雨河带领的高手队伍追去。向飞尘追到队伍最前面,凌空一跃,乘上无人的黑鬃马,惬意地打着呵欠。向雨河靠过来,本就刀削一般严肃的脸皱得老紧,沉声说道:“飞尘,今天这场战斗非同小可,你务必慎重对待。”
向飞尘敷衍地应了一声。于是他的母亲花子琳也策马靠来,认真提醒道:“儿子,我们都相信你能赢,但是你不能因此自高自大,不然一旦瓦解冰泮,你会无地自容的。”
向飞尘微笑道:“谨遵母亲教导。”
雪篠山不是一座山,而是恢弘巍峨、连绵不绝的一排山脉。白鱼镇在楚国的东南边境,雪篠山脉便是得天独厚的天然屏障。矿脉在山脉次高的大山里,山上桃树层层叠叠,车载斗量,尤其是这个春雪已融的节气,粉艳花蕊如飘香的细雨,美不胜收。山阴一面被挖出一个很大的窟窿,露出黄褐色的石体,宛如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生生挖掉一块血肉,很是难看。那被挖开的区域便是矿脉所在。山脚处有数个依山靠水而建的亭子,名叫凉风亭。亭子本是供翻山越岭而来的梁国旅人或商人休息乘凉所用,而今变成在矿脉里夜以继日开挖源石的乌面们的专用。凉风亭向外数丈,有青翠稀疏的竹林,竹林中心有一片被人为砍伐出来的空地,大约七丈见方,宛如一个绝佳的斗技场,正好供向飞尘和严俊树决斗使用。向雨河带来上百人,严家的严兴贤也不示弱,严家男丁同样倾巢而出,连带数十名实力不弱的护卫。两家人隔着一片竹林遥遥对峙,连一句基本的客套话都没有,便已剑拔弩张,摩拳擦掌。除此之外,一些长期游迹在白鱼镇附近的闲散武者也三五成群前来观战,场面很是热闹。严家的人群中,一个面容爽朗,头发高高束起的青衫少年手持红缨长枪一跃而出,站在翠竹围成的空地上,衣衫猎猎,威风凛凛。这人正是代表严家出战的、年轻一辈最优秀的武者严俊树。向飞尘选好趁手的长剑,正要上场。花子琳一把将他拉住,嘴巴贴着他的耳朵提醒道:“这严俊树的气质很是不凡,千万不要轻敌。”
向飞尘远远地打量严俊树,片刻便承认他长得挺帅气,能讨不少姑娘欢心。但若论实打实的战斗,恐怕他还远不够格。向飞尘挣开花子琳的手,信步入场,手中长剑轻轻抬起,另一手做出“请出手”的手势。严俊树也不客气,嘴角扯动出冰冷的笑容,身形如扭动的毒蛇,倏地一闪,来到向飞尘身侧,夹杂零星源力的枪尖陡然刺向向飞尘的右耳。向飞尘的目光微微一凝,暗叹严俊树的身法与枪法都相当了得,尤其是出枪的角度,刁钻至极,极难躲避。然而这个实力还不足以让向飞尘郑重对待。他深知无论怎样强大的刺击,攻击范围都极小,只需确定对方的攻击部位,再将那个部位移开就能有效规避。如严俊树这种动作连贯却不够敏捷的刺击,他能轻易避开。事实也的确如此,向飞尘的脑袋微微后仰,轻而易举避开了严俊树的攻势。只不过严俊树本身也没期望那一击能中。长枪刺空的同时,他本人已一跃而起,一腿横扫,直逼向飞尘的面门。向飞尘的双目微微一收,全然没想到严俊树还懂得佯攻,心下一凛,只好再次后仰躲避。在向飞尘的头部快碰到地面时,严俊树已完全收势的刺击再次枪走龙蛇,由上至下,以一个极其刁钻毒辣的角度狠狠刺向他的胸膛。感受着红缨长枪蕴藉的冰冷气息,向飞尘登时意识到花子琳的顾虑不无道理。这个严俊树,显然是严家几代人中最为出色的天才,不仅实力不俗,而且智慧了得。在前后不过短短两息时间内,有效协调身体与兵器,不间断地打出一招更胜一招的三重杀招,无疑需要极其敏锐的智慧。向飞尘不敢再有保留,手中长剑凝聚源力,赶在枪尖触碰胸膛之前,一个强力横削,强行将呼啸刺来的长枪击开两尺。长枪“哗”的一声插进向飞尘手臂旁的泥土里,而他本人也趁这个机会,反手一拍地面,整个人翻身而起,凌空连踢严俊树数脚。严俊树以掌相抗,向飞尘便利用这掌脚相碰的反推力,后翻一个筋斗站稳身形。这一轮交手中,虽说向飞尘有大意轻敌的成分,但事实的确是他稍显狼狈。向飞尘见严俊树的长枪插在地面,并且没有将它拔出来的意思,便顺手将长剑也插进地面,双手捏拳,做出身形似鹤的架势。这正是向飞尘日复一日苦练五年之久的向家绝学惊鹤拳。严俊树冷笑一声,同样是双手捏拳,做出的却是形似猛虎的架势,这当然是严家的慑虎拳。两人对峙片刻,似在某一刻达成无声共识,均一跃而起,飞速掠向对方。下一刻,拳拳相碰。强大的拳劲化为无形,两人均立在原地咬牙坚守不退,唯独两人身后泥沙飞扬。在纯粹力量的碰撞上,两人竟拼了个势均力敌。战斗持续到现在,向飞尘不得不承认,严俊树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如果自己不全力以赴,很可能在某一瞬间一败涂地。随后他心里升起很深的疑惑。“那阻碍我涉足吐纳境的无形力量,真的是武者修炼本身的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