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飞尘循着严俊树的指示,来到花灯璀璨的水亭,恰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女人正惬意地品着糕点。向飞尘站得远,看不清夫人的面容,但是仅看她的纤细身影与一袭长衫,便不怀疑她是一个异常妖媚的女人。水纹已经缓过来了,但是脸色依旧苍白。她指着水亭中坐着的女人说道:“她就是北语桐,长得像狐狸精一样。”
向飞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眉头紧皱。北语桐当然不是一个人。出去伴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四周还有六个身着劲装带刀护卫。向飞尘心知仅凭自己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在六个护卫的眼皮底下把人抓走。而他一旦被护卫们拖住,严家的其他高手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来。到时候向飞尘必定身陷囹圄,插翅难逃。水纹看出了向飞尘的忧虑,轻叹着说道:“向少爷,如果你是公子的朋友就好了。”
“朋友?”
向飞尘的额头挤紧,眼中泛着寒光。从两人在雪篠山下,翠竹林里短兵相接的那一刻,他们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怎可能是朋友?水纹含笑说道:“是啊。你和我家公子一样坚毅且强大。最重要的是,你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
这话说得相当中肯,尤其是后一句话,向飞尘再怎样嘴硬,也无可反驳。在严府内,北语桐与严俊树针锋相对,都恨不得对方死于非命。而今向飞尘潜入严府,要抓取的目标也正是北语桐。从这个层面上讲,两人的确存在合作的可能。但仅仅是这样,两人便可以成为朋友,向飞尘又有何脸面面对向家的列祖列宗?向飞尘坚定地说道:“水纹是吧。你给我听好。我和你家公子不是朋友,他迟早死在我的剑下。”
水纹的神色稍稍一黯,小声道:“是的。我家公子也说迟早杀了你。”
向飞尘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他潜伏在灌木繁茂的花圃里,目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枝藤蔓,注视着北语桐以及水亭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他目前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只要六个护卫不曾怠慢,他就没有任何机会。但是事在人为,这世上的许多看似棘手不已的事情,只要足够耐心,还是能够找到突破口的。向飞尘潜伏着,等待北语桐回房睡觉,路过这个花圃。只有她自己走过来,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将她控制,而后逃离这危机四伏的严府。时间慢慢推移,北语桐吃过点心,又小憩一阵,却迟迟没有离开水亭的迹象。向飞尘的耐心早已耗光,变得有些急躁。他知道石天路等人正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创造抓人的契机。如果他今晚不能成功,严家的一众高手再回严府,向飞尘势必再无下手机会。而且向府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否有人为父亲与族人们收尸,这事也让向飞尘如鲠在喉。眼下北语桐每耽搁一个呼吸,向飞尘的内心便多一分煎熬。幸好他有过一次败北的经历,心性成熟了许多,不至于一时冲动就不顾后果闯进水亭。清冷月光慢慢倾斜,冷艳光华铺洒在水面,于风声中弥散开圈圈涟漪。一股杀气在水亭中弥散开来。向飞尘的双目一颤,随后眉宇中闪过一丝复杂与无奈。下一刻,他丢下水纹,一个飞掠来到水亭边缘,站在一个护卫身后。剑光如划破黑夜的一道曙光,闪烁着瞬间割破护卫的咽喉。鲜血如泉涌般飞溅,向飞尘染上一身灼烫的鲜血。而那火热的血腥味,宛如一道魔咒,在他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这是向飞尘第一次杀人,连他本人都不曾想到,自己能手起刀落,如此干净利落地剥夺一个人的生命。这杀人的感觉,好生刺激。他的人在颤抖,心也在颤抖。那是来自灵魂的奇特悸动,这份挥之不去的惊惧中,又潜藏着无法用言语表明的快感。向飞尘在这种奇特的感觉中沉浸一个呼吸。周围的五个护卫已然反应过来,并且抽刀攻杀而来。面对五个高手,向飞尘手持长剑,同样跑动如风,直接迎了上去。在向飞尘与护卫们交手的一瞬间,一个黑夜蒙面人,挥动一把长剑,带起隆隆破风声,呼啸间突刺而来。这一剑竟是向家绝学,长风光寒剑。蒙面人攻击的对象不是向飞尘,而是与之交战的五个护卫。剑风尖锐,刹那刺穿一个护卫的胸膛,随后劲力不减,竟然又刺穿了第二个护卫的身体。见此幕,向飞尘强忍住杀人的冲动,身若光影向长廊里冲去。水亭内,北语桐早被惊醒,这会战战兢兢,姣好妩媚的脸蛋上,全是仓皇与恐惧。向飞尘掠来,抬腿一个横扫,便将两个丫鬟踢飞到亭下的湖里。而后他的双手如冰冷的枷锁,不给北语桐丝毫反抗机会,将她死死锁住,接着飞速冲刺,眨眼间已离开水亭,跃上房顶。北语桐尖声哭喊着,惊动了不少严府高手,已有一队人临时追踪而来。不过这群人只追了一段距离,又都停了下来。而后向飞尘随便捡了个树枝塞进北语桐的嘴里,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逃出了严府。鹏海客栈的前庭非常安静,向景中踢翻的墙面重新修补好了。范姜然这个天然的威慑,好像特别喜欢吃面,现在他又在吃面了。只要他在这个客栈里坐着,这里就是向飞尘最安稳的栖身之所。他来到客栈,找店里伙计要了一根麻绳,将北语桐五花大绑扔在角落里,他则来到范姜然对面坐下。范姜然放下筷子,微笑说道:“看来你们的计划成功了。”
向飞尘摇头道:“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我是抓来了北语桐,但是石前辈那边未必可以全身而退。”
范姜然道:“石天路他们应该能平安回来。倒是你。”
他打量向飞尘片刻,温和一笑,淡淡说道:“你能这么快把人抓回来,出乎我的意料。”
向飞尘从筷筒里抓出一支筷子把玩起来。这事不但范姜然惊讶,连向飞尘本人也吃惊不已。他知道自己抓北语桐时,出手相助的人正是严俊树。之后他带着北语桐,原本是有一队人在追击他,后来那队人又没追了。想必这事也与严俊树有关。向飞尘想到水纹口中所说的朋友,脸色慢慢沉下来,手中筷子忽地捏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