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寒，映得剑刃闪闪发光。姑娘受了惊，挽在手里的竹篮子掉下来，桃花散落一地。她长得很清秀，白净的脸蛋像挂在树梢上，未变粉艳的桃花瓣。只不过她这会已是花容失色，眉眼里满是恐惧。向飞尘扫视四周，发现这是一个方圆四五丈大小的庭院，院子里植被裁剪很好，显得极具美感。庭院最里侧，是一条以精木为支架，平整青石为基础铺筑的一条长廊。长廊边是六七间房，每间房边上都有姑娘静候。向飞尘立刻明白过来，这个庭院的主人，想必也是严家内地位极高的人物。这一点非常好理解。向飞尘来的时候，在距离严府正门的七八丈外翻墙而进。这里距离严府的大堂很近，只有严兴贤的亲信才有可能住这里。姑娘们并非武者，不懂源力，当然也没有足够敏锐的听力与洞察力。向飞尘潜进这个院子时，除了正在摘取桃花的这个姑娘，其他姑娘都像木头人一样，安静站在房外的廊上。现在姑娘被他控制，不敢出声，他便打算把这个姑娘掳走，找到没人的地方问出花子琳与北语桐的下落。庭院边缘一株桂花树下，火红光芒闪烁，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向飞尘知道是严家的护卫们来了。却不知道他们是在值夜，还是已经发现他的行踪。他不作思考，一把扼住姑娘的手臂，捡起地上的竹篮子，向前一冲，便冲到枝繁叶茂的花圃内。护卫们没来庭院，顺长廊走，沿路问守在房外的姑娘们，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物。姑娘们当然看不到可疑人物，若她们有那本事，也不会来做任人使唤的小丫鬟。护卫们走后，向飞尘把剑刃从姑娘的脖子边移开，压低声音问道：“这是谁的院子？你知道花子琳的下落吗？”
姑娘之前受了惊，额上渗出不少冷汗。这才过去一小会，她便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睁着明亮的眸子打量向飞尘。向飞尘厉声道：“我在问你话。”
姑娘迟疑片刻，反问道：“你是向家的少主向飞尘吗？”
向飞尘的心头一沉。他想方设法潜进严府内，还没找到花子琳或北语桐，先已被一个丫鬟识出身份。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向飞尘沉声说道：“你别管我是谁！不想死的话，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姑娘扫视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边，站直身子对着向飞尘深深一拜，感激道：“向少爷，多谢你曾经饶我家公子一命。”
向飞尘皱眉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姑娘道：“我家公子是严俊树。”
向飞尘听到这个名字，想到自己不断吃进体内的散源粉，以及那仿佛撕裂五脏六腑的噬心酒。他的表情变得冷漠，威胁道：“现在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你再敢答非所问，我杀了你。”
姑娘似乎也嗅到了杀机，美目里有了凝重，很是忧心地点点头。向飞尘道：“这里是谁的院落？”
姑娘道：“这个庭院以及庭院里的各个房屋、雅轩、阁楼，都是我家公子的。”
向飞尘的手微微一颤，质问道：“严俊树现在就住在这里？”
姑娘犹豫片刻，点头道：“是的。”
向飞尘捏紧剑柄，指节发白。他认为眼下是一个好机会，有直接找严俊树决一死战的冲动。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还记得自己潜进严府的目的。在他救出花子琳之前，绝对不能与严家人正面开战。否则严兴贤一旦把花子琳当人质抬出来，他便再无胜算。向飞尘怒视这姑娘，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道：“我叫何文。”
向飞尘本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得到更多信息，却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当即追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叫水纹？”
何文诧异地看着向飞尘，点头道：“是的。我本名叫何文，自从我来到严府，我就叫水纹了。”
向飞尘心中闪过多个念头，一时间很是混乱。不过他很快理清思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控制住水纹，说不定未来可以起到制胜的奇效。他思忖着，冷冷问道：“花子琳现在在哪里？”
水纹摇头道：“花子琳向家的家主夫人，即使沦为俘虏，身份地位也不是我们下人能比拟的。我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
向飞尘失望片刻，旋即又问道：“那你知道北语桐在哪里吗？”
水纹不假思索道：“北语桐是严家主的娇妾，非常受宠。严家大厅周围好几个大院子都是她的，她每天的行踪也不固定。”
向飞尘道：“具体是哪些院子，给我说清楚。”
水纹摇头道：“我笨嘴拙舌，不擅长表达。要不我带你过去？”
向飞尘呵斥道：“你带我去送死吗？”
水纹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向少爷你误会我了。北语桐非常可恶，总是明里暗里打压我家公子，你若想对付她，我很乐意为你带路。”
向飞尘再次打量水纹，只觉这丫头不但长得水灵，而且本身也没有太多心机。身为下人，却直言想借力对付和她主子同一地位的人物，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说得出来的。向飞尘暗自高看她一分，面不改色问道：“如果我要杀严俊树，你还帮我带路吗？”
水纹直视向飞尘，坚定说道：“请向少爷直接杀掉我吧。”
向飞尘见她已闭上双眼，仰头露出光洁的脖子，心头一痛，轻声道：“我输给他，或许真不亏。”
水纹闭眼片刻，脖子处没有传来冰冷与疼痛，睁开眼疑惑道：“向少爷不对付我家公子吗？”
向飞尘道：“我当然要对付他，只不过不是现在。”
水纹由衷说道：“向少爷，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公子他的武道天赋登峰造极。和你决斗之后，他的实力又有提升，连严家主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了。”
向飞尘不说话。水纹问道：“向少爷，我们现在去找北语桐吗？”
向飞尘摇头道：“不去。”
水纹不解道：“那我们去哪里？”
向飞尘反问道：“你知道谢依云在哪里吗？”
水纹点头道：“我知道。”
谢依云就在相邻院子的花圃边。她手持剪刀，心不在焉地剪着花枝。被她修剪过的地方，往往还不如修剪前的模样。她减掉繁茂的花枝，宛如剪碎自己那颗早已百孔千疮的心。大片花枝落下，她的视线变得开阔，直接看到了花圃的另一边。向飞尘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这一刻，他们相互对望着，各自心中均是五味杂陈，仿佛都有千万种悲伤与委屈要讲，可是所有的话，又在一瞬间成了无形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