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回退一点。一天前,正午时分,向星腾刚送向飞尘离开。竹林里,向家向雨河、花子琳、向正奇、谢元魁、张书仪等高手渐渐打出实力压制,将严兴贤、严寰、严博等严家高手打得喘不过气。某一刻,花子琳眼角余光看到向睿才策马离开战场,好像是追向星腾去了。回忆起向睿才不久前的一脸殷勤,她的心里一颤,不假思索向战场外冲杀。然而战场极其混乱,方圆七八丈的范围内,堆积着足足两百名有余的武者。很多时候花子琳几乎分不清敌友。这种情况下向外冲杀太过困难,很可能被人偷袭致死。花子琳犹豫过后,慢慢靠近张书仪,把自己心头的疑虑说了出来,叫她速去掩护向星腾、向飞尘。张书仪的身法好,一手暗器用得出神入化,前后不过十个呼吸,便冲出战场,策马顺沿山小路追去。而张书仪离开前,又有一支五六人的队伍追寻向睿才而去。花子琳心里担心到了极点,暗自希望这场战争尽快和解。只要能确保向飞尘安全,其他什么事情都无关紧要。她已经打算劝向雨河服软,主动与严兴贤和谈。向家大不了让出矿脉五年,或者再赔偿一点财物、源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事情远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花子琳挥剑不断击退周围喊杀的敌人,不待靠近向雨河,惊变突起。只见向景中闲庭信步般,轻易穿梭整个战场,来到向雨河身后,抬剑似欲协助。今天向睿才奇怪,他的父亲向景中也显得蹊跷作怪。花子琳意识到事情不妙,来不及出声提醒,向景中便一剑刺向向雨河的后背,分明是想从他身后一剑穿心。向雨河毫无防备,在感受到冰凉杀机之时,只得险险侧移些许,避开致命的心脏,却也遭受重创。锋锐剑刃切割向雨河尤为靠近心脏的左胸骨而过,鲜血霎时如泉涌般喷流而出。向景中心狠手辣,一击未能取走向雨河的性命,当即收剑,再次出剑,直刺他的后脑。突然的重创几乎夺走向雨河的行动能力,他已无法躲避更致命的第二剑。好在谢元魁离向雨河很近,两人经常并肩作战,形成了一种若即若离,如掎角之势的默契。向景中的第二剑被谢元魁一刀劈开,两人冷漠对峙起来。花子琳看到殷红如柱的血流,仿佛看到梦里的血蝴蝶,凄艳而触目。她一剑一剑击杀周遭的全部敌人,来到向雨河身侧,一把将他抱稳,温热眼泪如雨落下。与此同时,向家子弟们全数围过来,将向雨河、花子琳护住。一直与严运恒交手的向君豪觉察事态不妙,现在最能管事的无疑是他,他毫不犹豫下令撤退。向家众人开始后撤,而严家众人穷追不舍。向景中更是笑得如狼似虎,不仅对向雨河穷追猛打,甚至偷袭向君豪,一拳使之重创。人在冷血的时候,非但不认手足之情,连曾经搤臂啮指的父子亲情也已淡如云烟。因为向景中的反叛,与向家同行而来的护卫也有半数倒戈。战局急转直下,向家而今寡不敌众,进退维谷。这就是严寰所说的,他们严家必胜的把握。却在这时,一直站得老远观战的闲散武者们,居然自发组织一支大约三十人的队伍,前来支援向家。向家在白鱼镇扎根上百年,向来对诸多流浪或游历至此的武者尤其仁德,能帮则帮。而今前来救援的武者队伍,几乎都是曾受过的向家恩惠的男子。有了这群人的介入,向家众人得到喘息机会,然而溃败之势依旧无法挽回。花子琳将向雨河扶上马,毫不犹豫策马而去。随后向君豪、向正奇、谢元魁等向家主力骨干,也都骑上马,狠下心放弃护卫以及前来援助的队伍,绝尘远去。春雨毫无征兆落下,雨水中夹带着馥郁芬芳的桃花香,众人眼里的一切都变得悲伤而迷离。向家众人回到向府时,只剩寥寥十余人,其中向雨河和向君豪还受了重伤。张书仪提前在房顶吻兽口中,以及梁柱等多种房屋结构的缝隙中安置了暗箭机关,作为守护向家的最后一道屏障。向星腾背着向飞尘顺暗道逃走了,这是周千柳的主意,意在保留向家血脉。向家众人都没异议,各自疗伤休整,打算死守向府,与严家决一死战。张书仪对谢元魁讲述了谢依云的事情。夫妻两人都很悲伤,想不明白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怎会包藏祸心,陷害与他们交情深厚的向家。尤其向雨河还认她作义女,向飞尘也是她的兄长。张书仪压不住心头的悲怆,靠着谢元魁嚎啕大哭。向雨河处理好伤口,温言细语地安慰张书仪,微笑着说道:“依云那孩子单纯可爱,怎会有祸心?你们肯定误会她了。”
见向雨河明月入怀,夫妻两人更是愧疚,暗自下定决心,守护向家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向雨河仔细思量过后,不让夫妻二人留下,希望他们能掩护向家的老幼女眷离开。两人不同意,坚决留下死战。向正奇站在一旁冷笑不止,不知是否嘲笑这些人虚情假意。沉思过后,向雨河把掩护任务交给向正奇,他们两对夫妻留下坚守。没多久,有向家子弟传来噩耗。向家老爷子向君豪在疗伤时,怒火攻心,引发多年的旧疾,新旧伤势一齐爆发,致使他抽搐而死。听闻这个消息,向雨河宛如遭受当头一棒,险些昏厥过去。目睹手足兄弟亲手害死自己的父亲,这无论对谁而言,都是极其沉重的打击。向雨河强行冷静,来到向君豪的庭院,查看他的尸体。向君豪双腿保持盘坐的姿势,身体却已倒在冰冷的地上。他那浑浊而苍老的双眼,向着天,不肯瞑目。向雨河满心悲愤,伸手合上向君豪的双眼,将他背起来,一步步送向正院大堂屏风后的暗道里。暗道众人见此状,人心大乱。饶是见过风雨的周千柳也暗自抹眼角的泪水。向雨河将向君豪的尸体交给一旁的向正奇,认真叮嘱道:“二弟,我们现在没办法处理父亲的后事,你先将他带走,别让他落到严家人手里。”
向正奇不再冷笑,面无表情说道:“父亲死了尚且有我收尸,可喜可贺,就是不知道你们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