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仪驭马的速度的确比向星腾快得多。她凭借高超的驭马技术,一人驭两马,竟与独自骑马时的速度相差不多。身后锲而不舍追杀而来的高手不少,然而他们很难追上她。暗器高手毕竟不容易近身。张书仪并不自傲,但她依旧敢说,在这白鱼镇里,能接下或避开她三发暗器的高手屈指可数。因而纵然有人追上她,也必定被几发钢针打伤或击毙。向星腾走后,张书仪也没耗费太多时间,便冲进白鱼镇,直抵向府。向家一众家眷仆人都已躲进暗道,偌大的向家府邸,只剩向星腾一人手持长剑严阵以待。张书仪扶着向飞尘来到正院大堂,蹙眉问道:“依云在哪里?”
向星腾涩笑一声,摇头道:“她院里的丫鬟说她在房间里没出门,但我寻去她的房间,并未寻到她。”
张书仪一惊,丢下向飞尘便直奔东面的跨院。向飞尘所中的噬心酒还在发作,心头痛如刀绞。眼下这事关乎向飞尘心头唯一的希冀。他忍下这可怕的痛楚,也颤颤巍巍向谢依云的院子走去。向星腾迟疑片刻,一把将他扶住,不自然地安慰道:“人心隔肚皮,事已至此,你也不必难过。”
向飞尘涩声道:“你果然猜到了。”
向星腾点头道:“我认真看完了你和严俊树战斗的全过程。虽然他很强,能在战斗中突破自身,但是你比他更强。战斗持续到你刺穿他的胸膛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赢了。可是最后倒下的人是你。我能看出,你当时的状态特别奇怪,像是中了毒。在这向府,最有机会给你下毒的人只有两个。”
向星腾的话音戛然而止,不愿把话说明,刺伤这位天才堂弟。向飞尘低郁道:“严俊树亲口告诉我,我近两年吃的食物里,含有少量的散源粉,这些粉末一直阻止我突破吐纳境。”
向星腾安静听,却不说话。向飞尘又道:“最有机会在我的食物里下毒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的母亲,另一个是依云妹妹。母亲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绝对不可能与严家人狼狈为奸来害我。剩下的依云妹妹,是最可能给我下毒的人。”
向星腾轻叹道:“但是你并不相信这个结果,还想找她当面对质。”
向飞尘道:“可是她好像在这关键时刻消失不见了。”
两人来到谢依云居住的跨院,走近她的房间。姑娘的闺房蕴藉淡淡芬香,窗明几净,整洁清新。张书仪先已来到房间,凝着双目扫视许久,而后掀开两重帘幕,查看谢依云的床铺。这一眼就能看全的房间里,果真没有谢依云的踪迹。张书仪看向向星腾蹙眉问道:“你问过几个丫鬟?”
向星腾道:“所有丫鬟都说依云在屋里,没出来,但是这房间的门窗都尤为干净,没有丝毫翻越痕迹。”
身为母亲,张书仪并未表现出焦急,尤为淡定地打量屋子里的一切。她当然不信一个活人能凭空消失。不找出点线索,她不会罢手。向飞尘也不信。两人都仔细观察房间。张书仪什么都没发现,向飞尘不经意一抬头,斜斜地看到房梁有被踩踏的痕迹。他一说,张书仪便一跃来到梁上。她检查梁上的脚印,又伸手查看房顶的瓦片,顿时明白谢依云是怎么出去的了。“依云是从房顶出去的。”
张书仪小声说了一句,一跃而下,压着满心悲伤转身出去。向星腾不解道:“依云才通源境中阶,无法使用源力,怎可能轻易跃上房梁?”
向飞尘涩笑一声,解释道:“依云妹妹仅凭自身力量,的确不可能跃上房梁,最次也得站在茶几上才能攀爬上去。茶几没有踩踏痕迹,房梁上却有,而且那痕迹很乱,不像一个人的脚印。我没猜错的话,是有人揭开房顶瓦片,来到屋内,再协助依云妹妹从房顶出去的。”
向星腾惊讶道:“协助?万一依云是被坏人抓了呢?”
向飞尘摇头道:“依云妹妹是通源境中阶的武者,虽不强,但面对坏人,不至于毫无抵抗。房间内没有战斗痕迹,已证明她是自愿跟来人走的。如果我没猜错,正是严家的人将她接走了。”
向星腾感到愤怒,却见向飞尘尤其恬静,若无其事,忍不住问道:“堂弟,你不生气?”
向飞尘道:“我只是输给自己喜欢的姑娘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不生气,只感到无与伦比的悲伤。他最不愿相信的事情,终究得到了验证。他想到正午临行时,谢依云衣带飘飘站在门外的吻兽下,端着杯盏唤他的名字。原来那壶酒不是普通的酒,而是混了噬心酒的毒药啊?难怪她会说,他不想喝的话,可以不喝。向飞尘的思绪翻飞起来,想到昨天白天,她送他吃点心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少吃一次点心,可能就已经突破吐纳境了。又或者临行时不喝那杯酒,也不可能输掉这场全家瞩目的决斗。向飞尘忽然不觉噬心酒噬心,真正噬心的是人。随后他心里又升起万千疑问。向飞尘与谢依云纵然并非两情相悦,也算毫无心机的发小,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伤害对方。她到底出于何种理由,才会如此狠心给他喝这样折磨人的噬心酒?散源粉和噬心酒都是严家的,她想要这些东西,势必与严家人见面。而且他们不可能一开始就一拍即合,需要多次沟通,这其中的见面次数想必不会少。她只有通源境中阶的实力,并无太多涉世经验,又是怎么做到每次都巧妙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与严家人碰面的呢?向飞尘想着,心头越发疼痛,思绪也越发迷乱。他想到一个更深层次、也更刺痛人的问题。今天四更天时,他们在两院相接的月门下含蓄相对。他说等今天的决斗结束,风风光光的回到向府,告知她那无比重要的事情。她说道:“现在不能说吗?一定要等到那时候吗?”
向飞尘而今回想她当时的模样,分明满怀心事。于是他很想知道,如果他当时一本正经地说道:“依云妹妹,我喜欢你,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她还会在壮行酒里下入让他痛不欲生的噬心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