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林嘉年又要去外省出差,许知南虽说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认真仔细地帮他收拾好了行李。 第二天清晨,许知南又开着车将林嘉年送去了机场,但却沉闷了一路,脸上写满了“我心情不好”这五个大字,无论林嘉年怎么和她搭讪,她都无动于衷,冷硬得像是一块冰。 在T2航空楼前踩了刹车,许知南看都没看坐在副驾驶的林嘉年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前边那辆车的车尾,言简意赅:“下车。”
林嘉年哪里敢直接下车?压根儿坐着没动,斩钉截铁地向许知南保证:“七号之前一定回来。”
这个月七号就是他们俩的结婚六周年纪念日。 许知南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神情和语调依旧是冷冰冰的:“我管你呢。”
林嘉年也知道许知南为什么生气,他也想一直陪在她身边,但是现在确实是身不由己……他叹了口气,满含歉意地看着许知南,向她保证:“等以后不那么忙了,我一定会每天都陪着你。”
许知南的态度一点也没缓和:“不用你陪我。”
但这是气话,她想让他留在家里,每天都能见面,就像是刚刚结婚的时候那样。 可是现在他们俩的轨道却越来越偏离了,起初只是偏差了一点点的角度,分毫只差而已,现在变成了一道宽阔鸿沟,再难契合。 一个月三十天,她能有二十天见不到他。 林嘉年束手无策,心中着急,眼眸中蕴含着无尽的愧疚。 许知南自始至终没有看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你走吧,下车,这儿不能停太久。”
“知南……” “下车!”
林嘉年无计可施,只好去解系在身前的安全带。 就在这时,许知南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副驾驶后方的车门被推开,一位穿着黑色西服套装的年轻男人下了车。 男人的年龄看起来和林嘉年差不多大,身形挺拔,五官俊朗,举手投足干脆利落,再配上那股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流气质,人中龙凤的倜傥姿态一下子就从他周身散发出了出来。 是熟人,孟逸磊,林嘉年的合作伙伴。 许知南微微蹙起了眉头,赶忙问了林嘉年一句:“你和孟逸磊一起去啊?”
林嘉年:“嗯。”
许知南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很大的项目么?竟然让两位老总都出动了?”
林嘉年:“市政府的招标项目,倒不是很大,但是对于我们公司来说比较重要。”
“哦……”许知南的气消了一点,但并不只是因为理解了林嘉年的忙碌,还因为孟逸磊的出现激发了她的警觉心—— 夫妻之间的矛盾是内部矛盾,孟逸磊对她来说属于外部矛盾,她需要和林嘉年一致对外。 许知南严肃叮嘱了林嘉年一句:“到了C市之后你少和姓孟的一起厮混啊。”
因为她太清楚孟逸磊的德行了,这个男人在事业上还算是有上进心和能力的,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但私生活方面,就不敢苟同了。 林嘉年立即向她保证:“我绝对不去酒吧。”
许知南睨了他一眼:“我不信你不知道他除了去酒吧之外的事情。”
富二代她见了多了,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富二代,所以一眼就能看透孟逸磊那人:风流多情的大少爷,混迹情场的老手。 林嘉年张了张唇,欲言又止了一番,然后,不确定地回了句:“应该不会有其他事儿吧?他家孩子都一岁了。”
呵,男人。 许知南都被他这话逗笑了:“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林嘉年:“……”不信,一点都不信。 虽说孟逸磊从没跟他提及过自己的私生活,但他也不是个呆子,还是能察觉到的,装作不知道而已。 林嘉年的哑口无言令许知南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警惕性越发高出了一截:“他爸是咱们的投资人我心里清楚,咱们得罪不了孟逸磊我也清楚,他的那点破事儿就让他自己跟他老婆瞒着吧,咱们也不掺合,但是你不能跟他同流合污,不然咱俩就完了!”
“我绝对不会!”
林嘉年信誓旦旦地向许知南保证,“我这辈子只要你。”
许知南:“……” 哎呀,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一点也不气了呢? 但她却还在佯装生气,不然面子挂不住:“行了,快下车吧,再不走真给我贴条了。”
林嘉年:“那我、走了?”
许知南板着脸说:“走吧。”
林嘉年却坐着没动。 许知南:“你一直看我干嘛?”
林嘉年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鼓足勇气询问:“我可以亲你一下么?”
许知南:“……” 她没应允,林嘉年在心中叹了口气,乌黑的眼眸中浮现出了失落的情绪,缓缓垂下了眼眸,嗓音低低地说:“我只是想和你道别一下。”
许知南:“……” 你干嘛要摆出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啊,我可没有欺负你! “你想亲就亲嘛!”
许知南没好气。 她不应允的话,他是不会主动去亲吻她的,怕自己冒犯了她,怕惹她生气。 但如果她应允了—— 林嘉年突然抬起了左手,捞住了她的脑袋,同时向她倾身,用力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许知南白皙光洁的面颊上顿时浮现出了一层粉扑扑的红,心头略有些悲愤:高级绿茶,冷水都能泡开! “我走了。”
林嘉年揉了揉许知南的脑袋,再度向她保证,“一定会在结婚纪念日之前回来。”
“嗯……”许知南还是有点儿闷闷不乐的,“不许去和姓孟的一起厮混啊!”
林嘉年:“放心,绝对不会。”
林嘉年下车后,许知南却没有立即离开,也不怕被罚款了,目送着林嘉年走进了航站楼的大门才驱车离去。 时值开学季,航站楼内人头攒动,安检通道前方更是排起了数列大长队,就连商务贵宾安检口前都在排队。 林嘉年才刚一走进VIP候机室,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孟逸磊就朝着他招了招手。 林嘉年走了过去,坐到了孟逸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孟逸磊的视线落在了林嘉年的右侧脖颈,微微眯眼:“你媳妇儿,真猛啊。”
在林嘉年的衬衫领口处,露出来了半个紫红色的草莓印。 但其实他们俩昨晚什么都没干,许知南在跟他闹脾气,不让他碰她,却又一直亲他,说白了就是为了惩罚他。 可这毕竟是他们俩夫妻间的私事儿。 林嘉年不动声色地回了句:“蚊子咬的。”
孟逸磊哂笑一声:“蚊子可没你媳妇儿心眼子多,盯你盯的比监狱犯人还严,还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宣告主权,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存在。”
林嘉年的脸色沉了沉:“这不正常么?怎么就叫心眼子多了?”
孟逸磊一看他认真了,立即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媳妇儿最单纯,是我嘴欠。”
合作多年,他也深谙林嘉年这人的德行,是个挺好相处的朋友,拿得起放得下也挺开得起玩笑,但就是不能拿他媳妇儿开玩笑,更不能说他媳妇儿一个字的不好,敢说就翻脸,护内护得很。 “咱俩言归正传啊。”
孟逸磊正了正神色,同时坐直了身体,认真地和林嘉年谈论起了本次的投标项目,“我听说梁肆言也要参加这次的竞标,咱们这把估计凶多吉少。”
这次的招标是C市政府针对新区的数字城市项目,梁肆言的瑞安科技是他们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瑞安科技也是全行业的公认劲敌,甚至还有这样一句荒诞的话来形容梁肆言的“高超”手段:梁总走到哪里,标就被控到哪里。 孟逸磊又伸出手,用食指在面前的茶几上画了一个圈:“C市,就是梁家的根据地,进了C市,就到了梁家的地盘。”
说完,又从圈的边沿引出来了一条线,在线的尾端又画了一个小圈,“梁肆言的父母是从C市乔迁至东辅的一小支,在东辅可能不那么显山露水,但是在C市就不一样了。梁肆言的姥爷是军区司令,退休老将,他爷爷是当地的商界巨贾。他爸在梁家是老大,当年却突然放弃了继承权,举家迁至东辅,后来由他二叔继承了梁家的家业,现在是C市的商会会长,他小叔从政,官至省委,搞不好马上进军中央,更别说他妈那边的人脉了,就这背景,人家上杆子舔他还来不及呢,咱们这次能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不错了。”
林嘉年也感知到了棘手,但却不想就这么放弃。沉吟片刻,他回了句:“那也得去试试,百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希望。”
其实孟逸磊并不抱希望,就连“百分之一”也是随口说的,他甚至都不想跑这一趟了,感觉去了也是白去。 就是没想到林嘉年能这么坚定,一点儿都不在怕的。 孟逸磊盯着林嘉年看了一会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了句:“你身上这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韧劲儿,还真挺让人欣赏的。”
林嘉年无奈一笑:“你夸我呢损我呢?”
孟逸磊:“那肯定是夸林总呢。”
林嘉年:“得了吧。”
许知南驱车回到了市里,却没直接回家,而是开到了一位朋友的家。 朋友叫赵西禾,是个写悬疑小说的作家,和她同属一个作家经济公司。 她们俩也认识好多年了,又居住在同一座城市,一路从线上基友变成了线下闺蜜,平时没事儿了俩人就会找个时间聚一聚。 其实今天的聚会还有一个老朋友参加,就是她们俩的老板,作家经济公司的老总范宥辰。 他们仨约定中午十二点在赵西禾家见面,相约吃午饭,但是许知南却提前三个小时到来了,因为范宥辰是个男的,虽然私下关系都不错,但她今天要商量的这件事,只能和女性朋友说。 赵西禾单身独居,熬夜成性,和全中国人民都有时差。许知南摁响她家门铃的时候,年轻貌美的赵作家还没起床呢。 在门口等了足有五分钟,赵西禾才给她开了门。 许知南看了看赵西禾蓬松凌乱的头发和身上穿着的皱巴巴的睡裙,问了句:“你刚醒?”
赵西禾睡眼惺忪,神志不清:“我还没醒呢。”
许知南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走进了屋子里,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鞋柜,拿出了自己的专属拖鞋:“有点事儿找你商量。”
赵西禾关上了防盗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气:“不能等我睡醒再说么?”
许知南换完鞋,直起了腰:“不能,一件很棘手的事情,我拿不定主意,急需你给我分析一下。”
赵西禾依旧困顿,迷迷瞪瞪地回了句:“什么事儿啊?”
许知南抿了抿唇:“我前男友前几天联系我了,他说他下周就回国了,想和我见一面。”
赵西禾突然就有点儿清醒了:“然后呢?”
许知南困扰又纠结:“我不知道该不该去,但是我老公刚好又不在家。”
赵西禾:“……” 你为什么,要用“刚好又”这个转折词啊? 醒了,赵西禾彻底醒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许知南看了三秒钟,难以置信地问了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呀?”
许知南一愣,意识到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慌慌地解释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西禾也跟着慌了:“那、那那是什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