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滴—— 洪氏死了,带着对父母、对夫君、对儿女的无限眷恋和不舍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段氏伤心欲绝,伏在chuang前哭得几欲昏死过去。 谢嘉树也伤心不已,可他终究是个男人,娘子去了,他不管心里再怎么难过,也要强打精神去为娘子操办后事。 谢嘉树一连串的发出了诸多命令,东苑上下的仆役和谢嘉树的心腹小厮全都动了起来,大家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后,见主人镇定如斯,他们也都静下心来,开始有序的执行主人的命令。 清理产室、布置灵堂、收拾棺材、报丧、延请僧道……等等一切事物全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产室里,洪氏的几个心腹婆子好容易将段氏劝开,而后便开始给她清理身体、换上寿衣。 这时,下人们才开始想起谢向荣和谢向晚两个小主人。 谢向荣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虽读了两年书,且在洪氏的悉心教导下,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稳重。但再成熟他也只是个孩子呀,如今最亲、最敬的母亲去了,他仿若失了魂一般,只知道傻傻的站着哭泣。 谢向荣的奶娘姓谷,年初谢向荣因为要读书搬到了外院,原本洪氏想把谷氏打发掉,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让儿子更亲近奶娘,而不是她这个生母。可一想到谢向荣才七岁,搬到外院后,有许多事她都插不上手,更谈不上照顾。 为了不让儿子吃苦受累,洪氏犹豫再三,还是把谷氏留在了谢向荣身边。不过为了减轻谷氏对谢向荣的影响力,洪氏又把自己的心腹婆子常妈妈派到了谢向荣的院子里,让她与谷氏一起照料谢向荣的生活起居。 另外,洪氏又把谷氏所出的大女儿调到自己的院子里做了个三等丫鬟,谷氏是个聪明人,洪氏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谷氏跟着谢向荣去了外院后,便开始不着痕迹的将手里的一些事务分给常妈妈,渐渐减少在谢向荣面前出现的次数。一个月下来,谢向荣愈发信任常妈妈,外院也不再是谷氏一个人说了算。 对此,洪氏很满意,找借口分别赏了谷氏和她女儿几次,用实际行动明白的告诉谷氏:听太太的话,按太太的吩咐做事,太太绝不会亏待了你! 见此情况,谷氏行事愈发谨慎,哪怕她心里无比关心自己奶大的谢向荣,她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只默默的守着一边。 但此刻,看到谢向荣伤心地近乎痴傻的模样,谷氏一时没有忍住,上前抱住谢向荣僵直的小身子,柔声劝慰:“大少爷,太太去了,我知道您伤心,可您不要忘了,太太平日最疼您了,断不会愿意看到您如此模样……大少爷,您好歹哭出来呀,哭出声来,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谷氏的声音温柔又充满关切,谢向荣呆滞的眼睛渐渐有了生气,他‘嗷’的一声,凄厉的哭喊着:“娘~~,娘,您不要荣儿了吗,呜呜,娘,您不要丢下荣儿呀……” 听着谢向荣的哭声,谷氏心疼的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就像她说的,只有哭出来了,大少爷才不会被这巨变惊得失了魂。她蹲下/身子,轻轻拍着谢向荣的背脊,低声安慰着。 哭了好久,将心中的悲恸、惶然等负面情绪全都哭了出来,谢向荣渐渐安静下来,理智战胜情感,他开始冷静的思考,猛地想起一事,他从谷氏怀中挣脱出来,转动小身子,四下里寻找,嘴里还嘀咕:“妹妹呢,妹妹在哪儿?”
该死的,他怎么忘了,小妹才三岁呀,母亲去了,自己都难过成这样了,妹妹还不定怎么害怕、伤心呢。他真是该死,娘整日说,他是长兄,要好好看顾自己的弟弟妹妹,结果有了大事,他竟只顾着自己伤心,却忘了三岁的妹妹和刚出生的小弟。 啪! 谢向荣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嘴巴,心里充满愧疚。 “哥,你怎么了?”
就在谢向荣努力在忙碌的人群中寻找妹妹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记略带嘶哑的女童声,他忙转过头,正看见哭得双眼红肿的谢向晚乖乖的站在自己身后。 “妹妹,你、你没事儿吧,”谢向荣转身,一把抱住小妹,急声安抚道:“你放心,娘亲去了,你还有爹爹,还有我,呜呜,妹妹,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着,谢向荣又哭了出来,眼泪一滴滴的落在谢向晚的肩背上。 谢向晚感觉到肩上的濡湿,她心里一片酸楚,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滑落,兄妹二人抱头痛哭。 谷氏和柳氏站在各自的主人身后,又是心疼又是关切的守着。不过,两人都没有劝阻,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再不让他们发泄出来,可能会憋出毛病呢。 兄妹二人哭了许久,谢向晚才从谢向荣的怀里挣开,踮着脚尖、伸着小胖手帮哥哥擦泪,一边擦泪,她还一边奶声奶气的说:“哥哥,别哭,妙善在这儿,你别哭。”
谢向荣听了这话,心中的愧疚感更浓,他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把弟妹忘了,他定要听娘的话,好好照看弟弟妹妹。 谢向晚发泄了一通,也渐渐冷静下来,她脑中的声音开始提醒:哎哎,你别哭了呀,现在办正事儿要紧呀! “正事?什么正事?”
谢向晚的另一个声音询问道。 “嘁,说你笨,你还真笨呀,”脑中那个成熟些的声音再次开启嘲讽模式,用轻蔑的语气道:“你难道忘了,阿娘还生了个小弟弟呢,现在这里都忙成一锅粥了,阿弟那儿即便有人照看,也可能被这里的气氛影响。倘或有人趁机生事,阿弟肯定要吃亏呀。”
童稚的声音有些着急,问道:“哎呀,那、那可如何是好?”
娘亲拼命生下来的小弟弟,她一定要好好照看,否则如何对得起刚刚故去的娘亲呀。 “哼,”成熟的声音得意的哼了一记,而后老气横秋的教导着:“告诉你呀,这事儿也不难办,大哥和咱们都是小孩子,根本无法照看好阿弟,阿爹那儿也忙着,谢家唯一能护得阿弟周全的只有一个人——” 童稚的声音继续问着:“谁?”
问完这话,她飞快的转动大脑,忽而想起一人,忙道,“难道你说的是老祖宗?”
“呵呵,”成熟的声音发出一记极为欠扁的轻笑,毫无诚意的赞道:“噫,你也不是太笨嘛。没错,赶紧让大哥去求老祖宗,老祖宗最喜欢大哥了,他的话,老祖宗一准儿答应!”
谢向晚暗暗点头,然后仰着头,用担心的口吻对谢向荣道:“对了,大哥,娘亲还生了小弟弟呢,咱们去看看小弟弟吧。”
“好!”
谢向荣正有此意,他又看了眼已经收拾妥当的洪氏,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牵起妹妹的手,兄妹两个一起往东厢房走去。 路上,谢向晚按照脑中另一个声音的教导,不着痕迹的引导谢向荣去寻老祖宗帮忙。 谢向荣听了谢向晚的话,深觉有理,是呀,他虽是长兄,理应照看小弟,可他终究是个孩子,能照看好小妹一个就不易了,哪里还有精力照顾个刚出生的小娃子。 老祖宗虽然严厉,可向来宠爱他,只要他去求,老祖宗定会妥善照顾小弟。再说了,小弟也是老祖宗的重孙子,老祖宗没道理不疼爱的。 想到这里,谢向荣叮嘱谢向晚先在这里守着小弟,他则一溜小跑赶往延寿堂报信兼求助。没过多久,老祖宗便派了个得力的婆子跟谢向荣过来,连奶娘带二少爷一起打包去了延寿堂,让满心算计的两个女人都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