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件大喜事,乃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经过年终核查,李府的各项收入全线飘红,增长势头迅猛。这次核查,可是请侯北镇顺福昌银号的侯先生再次担纲主管,抽调有关财务精英人员,组织了周密细致核查后得出的确凿结论。 自从黑二姑接手府上庶务以后,通过采取建制度,严管理,强盐务,设绸缎庄,清理盈利乏力的买卖铺户等一系列举措,李府产业经营大见成效。 一则,从有形的银两统计,李府全年进项比上年翻了一番,各项开销费用压缩了四分之一。盈利的和省下的钱,都是银两,这可是一分都少不了,账目清清楚楚的,都摆在老太爷面前。 二则,这无形的名誉和形象,李府的口碑,众人对黑二姑和老太爷的评价,简直说到了声誉空前的地步。大家一致称赞,李老太爷慧眼识珠,用人有方,府上家兴业旺,未来可期。众人称誉黑二姑巾帼不让须眉,有勇有谋,堪称女中魁首。一时之间,李府上上下下,异口同声,颂歌一片。 闻得喜讯,老太爷喜上眉梢。眼看农历春节将至,老太爷难得如此高兴,立即安排李忠提前准备杀猪宰羊,备好过节物资,府上今年要好好的庆贺一番。 这一年的冬季特别寒冷,北风呼啸,滴水成冰。 李府各处,都早已备足了冬季所需的炭火。老太爷和老爷夫人等人,穿着的是锦帽貂裘,出门的时候,各自提着一个风磨铜制成的手暖炉,里面是红红的炭火。家庭富裕的人们,不用担心冬季的严寒。 小少爷毓鑫和小姐婉嫕,已经快两岁了,两个孩子脚步蹒跚,咿呀学语,煞是可爱。 毓鑫少爷穿戴一新,聪明伶俐,人显得倍精神。他上身穿着藏青色绸布对襟小袄,内穿白布汗衫,上露圆白领,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头戴红顶瓜皮小帽,正中间镶嵌一颗翠绿色翡翠帽正,打眼一看烁烁放光,脖项挂着一条各种珠玉串成的项链,下面缀着长命锁,身后垂着一条油黑色小辫,不过略有些纤细;下身穿着一条浅灰色绸缎裤,足蹬高腰棉布虎头鞋,一副富家小少爷打扮。 婉嫕小姐呢,她头上梳着几条小辫,系着蝴蝶结,插着几只金银镂空头花,上身穿着一件石榴红绸缎斜襟小袄,脖子上也与她哥哥一样,挂着一串玉珠串,下缀着长命锁,下身穿着一条绿色绸缎裤,脚蹬绣花高腰棉鞋。 两个孩子漂亮可爱,堪称金童玉女。 室内炭火正旺,温暖如春。黑二姑正在考虑着过节前的准备。昨天她找来李忠商量了半天,春节历来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大节,各家各户都非常重视。 俗话说,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穷苦人家过年,东挪西借凑合着就过去了,只有富人家才是礼数周全,歌舞升平,肉山酒海。但是平常的日子可是长着呢,因此说年好过,因为就是那么几天,更多的则是平常的日子,反而最难熬。 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一双儿女,黑二姑不由得想到了爹娘,想到了村中那些生活无着的穷苦家庭。 其实,黑二姑的娘家,早已经今非昔比。自从上次富贵带着黑二姑回家,送回了500两银子以后,家里不但盖起了新瓦房,爹娘和柱子都换了新的行头,简直像土老冒坐飞机一般,抖起来了。 打那以后,富贵又背着黑二姑不知道,让来顺给她家里不时的送钱送物,对这个小舅子他也有求必应,周济了不少银两。这下子,柱子玩的更欢实了,成天价不见个人影。 就在富贵去莱东州府上任之前,柱子还偷偷来过一趟,结果又拿走了不少银子。对这些事情,黑二姑根本不知情,都被蒙在鼓里。她只是略微知道一些家里的事情,也断断续续的听秋菊讲过,不过因为府上事务繁忙,有时候一忙起来,娘家的事情就顾不上考虑了。 话说黑二姑思考之间,只听秋菊说道:“哎呀,夫人,快来看呐,外面下起大雪了。”
容嬷嬷和奶妈赶紧抱着孩子来到窗前瞧看,黑二姑推开房门,可不是吗,眨眼之间的功夫,外面已经沸沸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刚一开门,凛冽的寒风就裹挟着雪花从敞开的门和站立的人的缝隙之间快速钻进来,有的落到了黑二姑的脸上、手上,这一遇到室内的暖意和人体的温度,瞬间就变成了亮晶晶的水滴。秋菊看了说:“夫人,您可要小心了,眼看就要到春节了,可千万别着了凉。”
可是怪呢,今年冬天的雪好大。自从入冬以来,已经零零落落的下了好几场雪。不过前几场雪不是太大,秋菊和容嬷嬷带着孩子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 今天这场雪明显大于往常,雪片大,都是一朵一朵,一片一片的,洋洋洒洒,如同风吹柳絮,又如片片落羽,不大一会的功夫,院子里就落了厚厚的一层。 蓦然之间,黑二姑忽然想起前不久刚刚学习过诗仙李太白的《北风行》,诗句中就有对雪花的描述。 她还记得,整首诗作的内容是这样的: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 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 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今天这些雪花,虽然没有达到大如席的程度,但是也是近年来所罕见的大雪了。况且,大如席一般的雪花,不过是诗仙浪漫的想象。 这首古诗的主要意思是,传说在北国寒门这个地方,住着一条烛龙,它以目光为日月,张目就是白昼而闭目就是黑夜。这里连日月之光都照不到啊!只有漫天遍野的北风怒号而来。燕山的雪花其大如席,一片一片地飘落在轩辕台上。在这冰天雪地的十二月里,幽州的一个思妇,在家中不歌不笑,愁眉紧锁。她倚着大门,凝望着来往的行人,盼望着她丈夫的到来。她的夫君到长城打仗去了,至今未回。长城那个地方可是一个苦寒要命的地方,夫君你可要保重啊。丈夫临别时手提宝剑,救边而去,在家中仅留下了一个虎皮金柄的箭袋。里面装着一双白羽箭,一直挂在堵上。上面结满了蜘蛛网,沾满了尘埃。如今其箭虽在,可是人却永远回不来了他已战死在边城了。人之不存,我何忍见此旧物乎?于是将其焚之为灰矣。黄河虽深,尚捧土可塞,唯有此生离死别之恨,如同这漫漫的北风雨雪一样铺天盖地,无边无垠。 她现在的心情,虽然不是诗中妇女的愁眉不展,但是也在思念着远在莱州府的丈夫富贵。此情此景,又联想到那些孤独贫穷无依无靠的平民百姓,她的心里骤然间一紧。 大诗人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还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的呐喊。现在自己身在李府,执掌府上庶务,是不是也应该做些什么,为府上多做些好事,积点德报。 于是她关上房门,来到方桌旁坐定,端起了茶水,却没有喝下去。只是眉头紧锁,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