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医治如海(1 / 1)

等待生出青霉的这几日,贾瑞了解了林家的一些情况,林如海原配便是已故的荣国府嫡女贾敏,也曾育有一子却幼年夭折。另有一个姨娘岳氏也是良家女,生的温柔和善,多年来照顾父女二人的饮食起居很是本分尽心,是个难得的好‘后妈’。府里下人本就不多,贾敏死后又遣散了一批,只余一个家生子林福常年跟随,一个长相普通的丫鬟跟着岳氏,还有一个白姓师爷常伴林如海身边出谋划策,人口十分简单。诺大的府第冷清中又难得静谧。贾瑞总会在抓住机会以探病为由同林如海多聊几句,好在此时的文人墨客都热衷于谈谈国事,两人便从太上皇南巡聊到了当今的新政,又从新政的利弊聊到了盐务,林如海很惊讶,此子年纪不大却见识非凡,自己只是提点一下,他便能深入的剖析出一个政策中存在的漏洞,还能提出细致又切实有效的执行方案。例如当前盐务,太祖时期,为了提高盐税收入,朝廷将盐业经营权以盐引的形式下放给了当年支持太祖起兵的扬州富商,也就是赵陈黄吴姜刘王白八家,只要每年给国库缴纳相应的盐课赋税即可。于是多年下来,完全掌握了食盐从制造到买卖的扬州八大家,靠着国家给予的权力不断壮大,盐的价格常年居高不下,再后来便是私盐泛滥,虽然没有盐引这个利器,但如此暴利下还是有很多的‘黑盐贩子’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为了完全控制盐业专营权,八家都各自有着几百人的盐丁队伍用以打压私盐贩子。尤其赵家,这几年以招收看家护院为幌子,手底下的盐丁竟已超过了一千人,这些人在扬州横行无忌,勾结官府肆意妄为,以打击私盐的名义搞的不少人家破人。赵家家主赵栋作为八家的领头者,此人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康朝三十二年康明帝原配皇后姜氏病逝,赵栋的胞妹赵颖当时便是皇贵妃,深得康明帝宠爱,加之赵栋之父赵权时任军机阁大学士,是当年甄太后给康明帝选的三个顾命大臣之一,赵颖便顺理成章晋位皇后。这赵颖容貌端丽,小巧玲珑,年纪又差了康明帝将近二十岁,赵权去世后深感康明帝已然年迈,恐这样下去家族权力过大被后续清算,于是吩咐后人在康明帝一朝不可为官,这一作派使得康明帝更加信任赵家,也更宠爱这年轻貌美的新后了。康明帝让位前靠着赵皇后的照拂,赵家成长为了扬州一霸,虽不为官却可驱使扬州官吏如驱牛马,八大盐商更是任其差遣,搞的整个扬州府和盐道乌烟瘴气。赵家还有个嚣张跋个世子赵怀民,此人名字虽好,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色中恶魔,几乎每月都会从赵氏别院抬出一具良家女的尸体扔进乱葬岗,雍盛帝继位后有感于此决心惩治,又不愿太恶了这名义上的母后,三年前便委派自己的大舅哥,也就是杨皇后的哥哥,时任大理寺钦杨少椧为扬州知府,配合林如海彻查盐商,追缴盐税,希望能令赵家投鼠忌器,不料杨少椧此人刚正不阿,两年前便查到了赵家的一些实据,一封密奏便放到了大玄宫案头。雍盛帝本欲从速从秘处理以保住这忠臣,造成既定事实,到时父皇也不会拿他如何,最多说一声急功近利。谁料赵皇后也不是吃素的,不如如何得了信儿,便不断在康明帝眼前为自己的哥哥哭诉求情,又言家族已不为官只安享富贵,皇帝这是要拿自己家杀鸡儆猴,以推行自己的新政。于是承德殿内‘一家三口’一场交流后,雍盛帝阴沉着脸回了大玄宫,摔了一地的瓷器。这件事最终以太上皇下旨斥责,赵栋自囚于府一年,并缴了一百万两的罚银便轻飘飘一笔带过,那些个证据也被责令当即销毁。赵家还是那个赵家,依然留任的杨少椧却从此一蹶不振,儿媳被人暗中掳走不知去向,儿子好端端走在街上被人打断了腿成了残废,若不是林如海从中斡旋,杨家不知还会有多少祸事。其他七家盐商虽不如这赵家残忍,也是大同小异个个飞扬跋扈,提刑司门前常有推着尸体的百姓状告无门,说到此,林如海的眼中闪过愤恨和无奈。贾瑞也没想到这看似美丽的扬州府如今会是这般乱像,心中升起不忿和坚定。想了想说道:“那周边驻军可能调动?”

林如海苦笑一声道:“最近的丹阳府驻军倒有一万,由都尉钱伯涛领军,其下设三个校尉分别是王文昭、陈琦、钱毅。这钱毅为钱伯涛内侄,两人虽为当今提拔忠于皇事,陈琦王文昭却是陈王两家嫡系,三人各领三千士卒,再加一千的卫属营是钱伯涛亲军,四千对六千,平日倒也相安无事,若真要调兵入扬州府拿人,后果难料。钱氏虽掌兵权,却也怕到时担个造反的罪名,毕竟宫里那位还是有能量的。整个兵部,包括拱卫京中的十二团营,除了果敢立威两营主将是陛下亲信,那禁军统领郝晟尚忠于陛下,还有那神机营,主将虽忠于陛下,两名副将却是太上皇一脉,以致营内军令难行。其余包括九营主将和大多副将,多还是太上皇或义忠亲王一脉,更别说以前跟着康明帝爷东征西讨的九边将士,陛下虽继位十年,却当真是举步为艰!不然也不会将淳王远调至九边了,也不过是想多掌点兵权罢了。”

说到这个话题,林如海挺直的腰背都不免佝偻了些。作为读过红楼的贾瑞却知道,雍盛帝是个有能力的,虽前期处处受制,后面也顺利的推行了新政,并在淳亲王的大力支持下掌握了兵权。最终胜利的还是他。这才有了贾府被查抄,一众依附的姑娘们尽皆落难的悲剧结局。贾锐内心思量一番起身行了一礼郑重的道:“姑丈可信得过小侄?”

看着少年坚毅的面容,林如海忙起身虚扶道:“瑞哥儿何出此言,贾林两家本就世交亲族,若不信任便不会与你说这些。有何话不妨直说便是。”

贾瑞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南下以来的第二关便是此刻了。“姑丈为人方正,却不知事急当从权,此刻已到了危急存亡之时。这些盐商为非作歹,杨知府既有密信上呈,且儿女又落难。此时尚可在当今陛下心里留住信重。姑丈比之杨大人更早上任,又是如此要差,几年来非旦未能遏制盐商的崛起,反而令其更加猖獗,姑丈须知,陛下为人果敢刚毅,这几年虽为稳固朝局贬了支持新政的心腹臣子,却暗中以各种理由把反对新政的几个重臣给抄了家杀了头,可见陛下并非只为那几十万两的盐税,新政的推行才是其眼里的重中之重。再这样拖下去,姑丈在陛下心里的信重还能剩下几分?若失去天子的信任,姑丈又因盐务得罪了这么多人,到时当真后果难料,望姑丈明查!”

贾瑞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完,竟是深鞠一礼。林如海震惊的无以复加,想到刚上任时,天子时而还会派宫中御医南下查问一下自己的病情,近两年却是一次也没有了。如此下去,少年所说绝不是危言耸听。此时再稳重的心性也不免有些慌乱,他并不笨,只是他不愿相信那个继位之初言真意切,亲自在京郊拉着手送自己上任的天子会不再信任自己。然少年之言却重重的给了自己一记闷锤,使他不得不正视眼下的境况。想到此处林如海神色黯然道:“伴君如伴虎,想不到某浸淫官场多年,竟不如瑞哥儿看的透彻,今日受教了。”

说完竟也起身一拱手,贾瑞忙侧身躲过道:“姑丈言重了,小侄只是不愿见姑丈沦为这起子恶商的牺牲品,这才有感而发,具体该如何做,还需姑丈定夺。”

林如海并非庸人,送黛玉去贾府也是因自己得罪了太多人怕有什么闪失,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急切罢了。心里下定了决心,那很多事是比贾瑞更懂得如何去做的。眼神扫过恭敬站立的少年,忽的淡淡一笑道:“瑞哥儿可有师承?”

贾瑞此刻内心火热,这次南下的第三步目标便是能拜这前朝探花郎为师,此时终于可如愿以偿哪还有任何犹豫。忙跪下拱手道:“小侄并无师承,若姑丈不弃,小侄愿拜姑丈为师,还望姑丈成全!”说完一头拜下。林如海脸上泛起欣慰,此子虽只贾府旁支,难得心性上佳,又颇有见识,日后必然成器。林如海也不开口,贾瑞便明白了几分,忙从案上取了茶盏双手奉上。“师父请用茶。”

等林如海接过后,又郑重的磕了个响头口中言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才听得上首林如海的声音道:“瑞哥儿起身吧。”

看着少年眼中藏不住的喜悦之情,林如海也感觉内心温暖了许多。放下茶盏说道:“林某一生未曾收徒,今日你我有缘定下这师徒之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瑞哥儿虽是个知礼的,为师这里却还是要多说几句。我林家有家规十一条,其中规定了林家子弟的一应德行规范,一会儿为师为你抄录一份,你要时常带在身边警醒自身,若犯了其中一条,莫怪为师将你逐出师门。记下了吗?”

贾瑞恭敬一礼道:“弟子谨记!”

林如海摆了摆手道:“不必总弟子师父的称呼,为师还是称呼你瑞哥儿,你还是称呼为师姑丈便可。不必拘于俗套。观你心性样貌,为师这里有一字赠于你,就叫‘希文’吧,望你能如仲淹公一般成为治世能臣名扬天下。”

贾瑞心里激荡的情绪越发升腾,从未想过自己的表字可以与宋代大文豪大思想家范仲淹一样,这份期望和重视让他感动莫名又心有忧惧,自己是否能对得起这份期待?拜师过后两人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下来,又回到眼前的乱局中。林如海有意考校一番这个弟子,便问道:“瑞哥儿且说说,以你之见此番该如何行事才能解除危局?”

贾瑞沉思片刻认真道:“古往今来军队与政治向来相辅相承,朝堂如是,州府亦如是。掌握兵权是一切的前提!新政施行的过程中总会遇到阻碍,不可杀伐过重,但也不可毫无手段,这些强硬的手段若没有兵权支撑,便会如小儿搔痒一般,不具备任何震摄力。所以,依目前扬州府内情况,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需手里有兵,而整个江南道内离此最近,兵力最多者只有丹阳郡那一万人马,若能借到这些人马,再以迅雷之势碾压整个扬州,以那三五千养尊处优的盐丁,即便反抗也无济于事。到时全数拿下,再让杨知府当众宣读八家罪状火速将其办成铁案,必能震慑整个江南,如此,不但新盐政得以更顺利推行,杨大人的深仇大恨也可报答。岂不两全齐美。”

林如海满意的看着贾锐,不但处事雷历风行,还懂得借刀杀人。知府杨少椧为人刚正,又恨极了这些盐枭掳走儿媳打伤儿子,必会依言行事。这样即使太上皇怪罪,推在前面的也是杨少椧,自己到时只需上一道密折言明事情经过,再给这份属同僚的知府大人邀邀功即可。此事最难的倒不是收尾,既便有刀兵之险自己也可灵活应对。难的是如何全数控制丹阳府驻军,这钱氏叔侄二人对自己一直阳奉阴违,太祖又定下这军政分离的政策,说不得还要求助于陛下。不由又看向贾瑞。贾瑞自己也明白此事艰难,但也不是全无办法,便道:“姑丈不妨写一道密折呈于陛下,想来以陛下对新政的迫切当会有所安排。也可向陛下表明态度进一步重得圣心。”

难得师徒二人想到了一处,只听得贾瑞道:“此事绝秘,还需尽快决断。弟子在扬州府还是生面孔更好办事一些,愿亲带密信面见陛下。但若被那些宵小察觉则万事休矣。弟子观那白顼不像是个忠心的,姑丈还需提防一二为好。”

林如海笑道:“那白顼是白家旁支,三年前赵怀民觊觎他女儿美貌,强抢入府后又玩弄至死,白家家主白瞿忌惮赵家势大不愿为一旁支得罪赵家,并未给他做主,只得了个赔钱了事。白顼便来投奔于我,以期可以覆灭赵家为女儿报仇。此人应该信得过。”

若果真如此,倒也当真不必怀疑。只等过几日宝药制成便可回京面圣。又过了十日,总算没有落了前世“神医”之名,放了满屋子的瓷杯里渐渐凝起霉菌来,得益于江南潮湿的气侯,这次提取的盘尼西林(青霉素)量大又好,忙全部收集起来。看着斜躺在床上的林如海胸口正中拳头大的一块疮,因长期无法愈合,已经长满腐肉,又因靠近心脏,郎中皆不敢胡乱用刀,只能眼看着这疮口一天天的发炎流脓而无可奈何。贾瑞一大早便过来吩咐了今日不可用膳,便遣走众人只留管家林福一旁帮忙,洒了石灰煮了开水,又找来高度白酒放在一旁,一切准备就续,贾瑞整个人焕发出了无以伦比的自信,别说是这种外伤类的小手术,上一世便是割个肿瘤甚至修个脑子他也是手到擒来,但毕竟重活一世,身体又不相同,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起了手术刀。时间从日上三竽一直到太阳西斜,由于没有麻药,贾瑞只能用“阴阳九针”令林如海陷入沉睡,但人体即便睡着了若疼痛太过还是会醒来,因此贾锐割除腐肉的过程万分小心,终于手术完成,行了一遍针,给创口消了毒敷了药粉包扎,又看了一眼自制点滴慢慢流淌的‘宝药’,贾瑞后退三步摘下面罩,吩咐了林福注意换药和如何点滴,本计划等林如海病大好了再出发,却也明白不可兼顾。好在这林福倒是个机灵的。打吊瓶的技术倒也学的有模有样。于是心下稍安,走出屋子,湿热的风吹的满身的汗很是难受。不知不觉已进入五月,来到林府也二十天了,若这次的事情能成,自己也算是有功与朝,下一步便是在天子面前留个印象了。笑着摇了摇头,此番行事步步惊险,每一步都不容失误,希望一切顺利吧。香儿不知何时俏立一旁,掂着脚手里拿着帕子想给自己爷擦汗,却怎么也够不着,贾瑞微笑着下了台阶,让小丫头站的高了一些,弯了弯腰,看着她认真的把自己额头的汗珠擦干,又弯头去擦脖子上,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也热的泛出细汗,两人的脸离的很近,看着青涩中略显俏皮的脸,闻着小丫头身上因出汗生出的淡淡体香,贾瑞心里微微悸动,鬼使神差的在其脸上轻啄了一口。“呀!”

香儿惊的向后跳起来,小脸霎时红透,双手拧着帕子小身子扭来扭去,脸上的欢喜却是怎么也藏不住。贾瑞也懵了,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孟浪的事情。或许是谋划的事情还算顺利心情大好,或是自己对前世那个害死自己的‘香儿’仍是耿耿于怀。不理这小妮子偷瞄的眼神,故做镇定道:“好了香儿,去准备热水,爷要沐浴。”

看着香儿羞的已不敢抬头,怕是这只有九岁的小丫头又要琢磨些有的没的,忙补充道:“水放好了就在外间等着,不许进来!”

心情不错的渡步回房。第二日天有些阴沉沉的,带好盘缠安抚好香儿,让她在此照顾好自己师父,随即翻身上马。上一世姐姐们将精通的能力一鼓脑儿全教给了自己,这骑马也不在话下。熟练的一勒马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扬蹄便跑,香儿含着泪摇着手里的帕子,看着心爱的爷消失在街口,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屋子。正道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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