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草。 最后一株九幽草。 是陈放最后的底牌。 当这一株九幽草放在那酒壶里的时候,陈放就明白,他的时日已经无多了。 但他必须做这件事情,也必须用九幽草换取自己最后的生机。 他不可能跑得过北风寨,更不可能从他们强大的杀手落网之中逃离。 所以,他只有孤注一掷,只有在这里才能险中求胜。 六月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但是其他的人并没有陈放快,他们甚至不知道,陈放已经在酒里下了毒。 陈放靠在草棚上,手里抓着剑,剑锋横在六月的脖颈上。 面前,漫山遍野都已站满了人。 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陈放,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他撕个粉碎。 六月丝毫不担心陈放会杀了他,甚至还有些惬意道,“你是第一个敢把剑放在我脖子上的人。”
陈放道,“你也是第一个敢喝我剩下东西的人。”
六月道,“你觉得你能走出去么?”
陈放道,“当然。”
六月笑了,“他们会让你走出去么?”
陈放道,“他们自然不会,只有你会。”
六月道,“当你的手累了,放下来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陈放道,“你不会杀我。”
六月道,“我为什么不会杀你?”
陈放道,“因为你中了九幽草的毒。”
六月怔住了,他猛然回过头,伸出了手,挣扎着从陈放的怀中走出来,脸上已全部都是惧色。 身后的人都停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动手,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动手了。 现在,泰然自若出现在了陈放的脸上。 六月开始运炁。 他试了无数种方法,直到最后虚弱的倒在地上,攥紧了双拳怒目看着陈放。 陈放扬起了头,“现在你相信了。”
六月咬紧了牙。 陈放道,“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之后呢?你准备从北风寨带病退休?我不相信北风寨会照顾你终老,你的下场,或许会和我一样也说不定。”
六月道,“解药!”
陈放道,“我可以给你,我直想活命,你也和我一样,不愿意去死,既然大家都不想死,就有得商量。”
六月道,“你要什么?”
陈放道,“马车。”
六月道,“还有什么?”
陈放道,“没有了,从这里走出去之后,你就会收到解药。”
六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可他还是道,“准备马车。”
北风寨的办事效率总是强的可怕,他们就像早就准备好了马车一样,只是一盏茶时间,就已经将一辆马车带到了草屋前方。 陈放对着草屋道,“前辈,我们可以走了。”
太上娘娘道,“老身面生丑恶,不方便被人看到。”
陈放转过头对着六月说道,“劳烦堂主大人,差你的人离开。”
六月眯着眼睛,“你要怎么给我解药?”
陈放伸出了手指,指向了不远处的角落下的那个持剑人道,“我要他和我走,等我走出之后,我会将解药给他。”
六月不明白陈放在想什么,于是道,“好。”
人都散去了。 只留下了持剑人。 他和陈放并肩站着,看向远处。 太上娘娘从房间里走出来,再坐上马车,这一系列动作,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 陈放一跃上马车,拍了拍身旁空隙的位置道,“上来吧。”
持剑人只是看了一眼陈放,冷笑了一声,一跃而上,坐在了陈放的身侧。 马车飞驰。 “你不怕我杀了你?”
持剑人道。 陈放道,“你不敢妄下杀手的,他的身份我虽然不知道,但也看得出,他不能轻易死了。”
持剑人道,“你若是不拿出解药,我会一直跟着你。”
陈放笑道,“他本可以已将我抓起来,严加拷打,用出极刑逼问我解药的下落,可是他没有,你知道为何么?”
持剑人道,“为何?”
陈放道,“因为他知道我命不久矣,也感觉到我几乎快要死了,真把我抓起来,或许我一命呜呼了之后,他就真的成为了什么功夫都用不出来的废物了。”
持剑人道,“你快死了?”
陈放道,“不错。”
持剑人道,“你会给我解药么?”
陈放道,“你我无冤无仇,我不会来害你的。”
持剑人道,“那你不怕拿出解药之后,我杀了你?”
陈放道,“因为你不傻,所以我知道你不会。”
持剑人道,“为何不会?”
陈放道,“我先问你一件事。”
持剑人道,“什么事?”
陈放道,“如果你的命在我手里,我若是死了,你就必死无疑,你会做什么事?”
持剑人看着陈放,“我……我会救你。”
陈放道,“所以呢?”
持剑人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六月不可能来救你的。”
陈放道,“现在我并非是在跑,而是在给他时间,给他足够的时间,找人来救我。”
持剑人道,“他不过是一个堂主,又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 陈放道,“再说下去,死的可能不是我和他,而是你了。”
马车徐徐飞驰,越过临邛城城界限之后,陈放拿出了羊皮小包,递给了持剑人道,“给他吧。”
持剑人接过了羊皮小包,多余的话再也没说一句,便离开了。 身后传来了掌声。 陈放道,“想不到前辈竟然有如此雅兴。”
太上娘娘道,“你真聪明,他为什么会放了你?”
陈放道,“因为秘密,因为更大的秘密。”
太上娘娘道,“什么秘密?”
陈放道,“北风寨有十二分堂,这些人都是十分隐秘的人,是也不是?”
太上娘娘道,“当然。”
陈放道,“可是前辈你确认是其中的一个分堂堂主,奇怪不奇怪?”
太上娘娘道,“并不奇怪,他曾经是北风寨三公子的贴身护卫,上一次看病的时候,就是他带着大公子来的。”
陈放微笑了一声,“那位大公子定然是患了久寒之疾,再加上心火旺盛,导致气血亏损,双手瘫痪,不便用力,若是一用力,体内的气血翻腾不已,随时可能血急攻心,死于非命。”
太上娘娘惊呼道,“你怎么知道!”
陈放道,“因为我鼻子好。”
太上娘娘道,“鼻子好?”
陈放道,“久寒之疾,需要用到三种药材,芦荟根,飞扬雾或是寻龙草,这三种草药都很特殊,毕竟是属阳的,若是再加上心火旺盛,则必须要中和一味最佳的方案,就是雪莲百籽心,最后顺通气血的药物就是梅脚露。”
太上娘娘道,“正是!”
陈放道,“恰巧寻龙草的是苦中带酸,而雪莲百籽心是属梨花味中带有一些杏仁的味道,而梅脚露的味道,会发出一种淡淡的薄荷香,薄荷香中还会夹杂着一些梅子的味道。”
太上娘娘到吸了口气,“你嗅到了!”
陈放道,“所以,他就是北风寨的三公子,那一日看病的人不是什么顶替来的草包,而是这个护卫。”
太上娘娘道,“你真是个狗鼻子。”
陈放笑了,“前辈说的是。”
太上娘娘又道,“可你又为什么说他会来救你?”
陈放道,“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我只给了他三个月的解药,如果超出这三个月,他依然会成为一个废人,所以他必须想尽办法来救我,否则,以他的处境,一旦其他北风寨的公子们知道他是现在这般田地,活不过三日。”
太上娘娘道,“确实如此,北风寨三个公子,早已到了水深火热的境地。”
陈放道,“第二原因,我是一个有实力的人,并且身上有这种天下无药可解的法门,自然他不可能轻易杀了我,若是能从我身上找到一株九幽草,对他的助力,将是无穷无尽的。”
太上娘娘道,“这是你在持剑的那一瞬间想到的结果?”
陈放道,“不错。”
太上娘娘笑道,“小子果然厉害。”
陈放道,“还有第三个原因。”
太上娘娘道,“什么原因?”
陈放道,“他心急要前辈出手救得人,自然是北风寨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人物地位自然不会低,能够救得起来这个人,对他的势力必将提升不小,所以,他必须要来找你帮忙。”
太上娘娘道,“为何一定要来找我呢?”
陈放道,“因为圣毒功的传人,并不多。”
里面的声音消失了。 过了许久,那个声音才徐徐传出,“小子,你说什么?”
陈放道,“据我所知,圣毒功现在传世只有一人,只不过此人只掌握了半部经书,就是五毒教的教座夫人。”
马车停了下来。 陈放的手中已经有了剑。 但马车里却传来了一阵笑声,“这一次,你却是个笨蛋了。”
陈放皱起了眉。 马车里道,“小娃娃,有疑心是好的,但是千万不要多疑,多疑的人最痛苦了。”
陈放道,“我错了?”
太上娘娘道,“当然错了。”
陈放道,“哪里错了?”
太上娘娘道,“因为圣毒功不过是我的一部分而已,九娘当年虽然学走了我的圣毒功,却没有学走我的百药决。不过你要是不信老身的话,可以回忆回忆,你身上的那本圣毒功书本上的标注应该有些区别。”
陈放立刻抬起头道,“当然有区别,师父说过,这本书上的注解,第一种笔记的字,是我的师尊所写。”
里面传出了簌簌的声音,随后一张纸飘忽飞出。 陈放接过了纸张。 这个笔迹,他绝不会忘记! 那几个月,他每次要研究这些注解到深夜,这提勾的习惯和横折时候的大气,还有最后收尾时的隽秀撇捺,都是记忆犹新的。 字条上是四个大字。 陈放小儿。 陈放忽然大喜道,“弟子陈放,见过师尊前辈!方才鲁莽……还请师尊见谅!”
马车里的声音道,“走吧。”
陈放再次上车。 眼里已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