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外的光芒还在闪烁着。 陈放第一时间并没有走出山洞,而是贴靠在了山洞口的附近。 他左右看了许久,查探到了两个波纹。 波纹很强烈。 此时的陈放已经发现自己分辨不清楚其他人的波纹了,若是在平常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准确的掌握,但是一到了现在这种紧张的时刻,陈放不仅无法分辨那气流拥挤在一起的波纹,还无法分辨出是修士还是武者。 但是有一个好处,陈放起码能够精确地掌握他们的位置。 看到光芒之后的人,总是会升起一股力量。 玉仙宁原本拽着陈放袖子的手,此时已经松开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道,“他们不在么?”
陈放奇怪道,“他们?”
玉仙宁道,“对啊,他们,江若渝他们。”
陈放道,“他们来了?”
玉仙宁道,“他们是要来的,但我先一步到了,就算我比他们要快一些,可不至于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踪迹吧?”
陈放没有说话。 他们既然要来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来,可他们到现在为止没来的唯一可能就只有一个。 有人将他们拦下了。 拦下他们的是谁?这个人要做什么? 陈放不得而知。 久违的新鲜空气中沾染的清香,微微的夏日风悄然吹拂在身上。 陈放感觉到无与伦比的舒爽。 任谁在里面待了足足五日,都会贪恋外面的风景。 陈放已经走出了山洞。 此时他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看向了那边箱子的位置。 一个人正在用极其艰难的姿势爬向那个箱子,而在不远处,万谷青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痛苦不堪地正望着陈放。 陈放走了过去。 黑衣人趴在地上,口中的鲜血不断的涌出,他的后背似乎中了不少的暗器,此时胸口吊着最后的一口气,目光直勾勾的听着那口箱子。 陈放站在一旁,冰冷的目光看着二人。 玉仙宁警惕道,“他们……是谁?”
她一把抓住了陈放的胳膊,娇声道,“难不成就是敌人!”
陈放略带不耐烦的回头道,“你能不能小点儿声?”
玉仙宁冷下了脸,似乎又变成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闭口再不言话。 黑衣人用尽了全力,在往前方攀爬,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更没有去看陈放和玉仙宁,整个人似乎眼里只有那一口箱子,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着,每一步似乎都要用仅最后一口气,最后一分力。 陈放就这么看着,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间,黑衣人才爬过了那短短几步的距离,手第一次触碰到了箱子上。 他抓起箱子,将那口满载着宝箱的箱子打开。 金灿灿的光泽露了出来。 他兴奋地去抓,将里面的金叶子一把抓起,身体摔倒在地上,捧着那把金叶子,眼里已经泛起了光。 可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将一枚金叶子拿起,仔细地看,嘴里的血不断地吐了出来。 “铜……铜的!”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致,眼里充满了诧异和怀疑。 直至最后,一口鲜血喷出。 倒在了地上。 至死,他的手里还攥紧着那枚铜制的金叶子。 远方树下的万谷青,冷冷的发笑,不禁的摇头道,“我……早知道你……诡计多端,我从未想过……你敢骗我!”
陈放道,“就因为你没想到我敢骗这么多的人,才能骗得过你。”
他笑着道,“但其实我没有骗人,我从未说过这箱子里装的是金叶子,你们只是看着觉得是而已。”
万谷青咳嗽了几声,笑道,“你确实不愧是她的弟子。”
陈放道,“你也配提她?”
万谷青道,“那是我的夫人!我如何没有资格!”
陈放道,“你不过就是害死她的凶手而已。”
万谷青道,“我害死她?哈哈哈哈!我害死她!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陈放直接冲到了万谷青的身侧,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我一出现,你就要杀了我,到现在为止都在穷追不舍,难道不就是畏惧她的圣毒功?你若不是杀她的元凶,又何苦做这些?现在你知道自己的命在我手里,就惺惺作态,罔顾事实,你当我傻?”
万谷青被陈放攥紧了伤口,撕裂的疼痛让他满头大汗淋漓,可他仍然咬紧了牙道,“我……我确实是要圣毒功,我要……拷问出圣毒功的内容!来……破去我身上的咒!”
陈放的脸色变了。 咒。 圣毒功总篇分为五大纲目。 其中划分为虫、草、花、蛊、咒。 九娘不止一次地和陈放说过,在没有达到七品或是七境之前,千万不能沾染这个东西。 圣毒功五大纲目,都是需要层层递进的。 虫是入门法纲,若是没有一个合格的老师,圣毒功是不可能入门的。 圣毒功入门的门槛极高,但陈放有一个最好的老师,所以他的入门过程非常的简单。 有了虫的起步之后,草和花难度很低,草需要的是大量的记忆,而花需要的是调配,因为在毒药的制作过程之中,花的占比是要比草的更大,草药虽然是治病的良药,但是喂了花的虫子,更是能够治疗绝大部分的疾病和伤势。 所以圣毒功一般的弟子,最多只能学到前三纲目。 大量的功夫和时间已经让他们不可能再耗下去,毕竟圣毒功本身是没有任何实力提升的,圣毒功就算是大成,之前是九品,也还是九品,没有丝毫的提升,所以就算在九品大成,即便拥有了可以毒死一品的实力,可还是无法成功,原因就是一品的高手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九品的人,根本不会让他用出毒功。 第四纲目是蛊。 蛊的难度很高,并且对于使用、制造和炼制的要求更是极其苛刻。 陈放依靠的是凤九娘的手段,她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将圣毒功参透了的人,到现在,基本可以算是大繁化简,她将洋洋洒洒三万字的蛊篇浓缩在了三个晚上教授了陈放在制蛊、炼蛊、成蛊、用蛊上面所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 并且在她的辅导下,陈放成功的做出了第一只蛊,也就是现在他的宝匣里装着,从银狐先生朋友身上取下来的那一只。 第五纲目,陈放一直没有染指。 凤九娘的教训,他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不让做的,陈放坚决不会做。 所以,他对咒,一无所知。 此时的他的目光却还是那份平静,淡淡道,“你想解开身上的咒?”
万谷青道,“我当然想,所以我要抓你,要拷问你,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帮我。”
陈放道,“你杀了我的师父,我自然不会帮你。”
万谷青道,“我没有杀她。”
陈放道,“你这种话,留着下去见到她的时候,亲自和她解释吧。”
他已经抓起了手里的剑,直接刺向了万谷青的脖颈!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冷冷响起。 “确实,不是他杀的。”
陈放缓缓地回过头看向背后的人。 这个人他认识。 银狐先生。 陈放淡淡道,“你不是死了么?”
银狐先生道,“我没有死。”
陈放笑道,“全世界都知道你死了,现在你说一句你没死,这件事儿就结束了?”
银狐先生道,“是。”
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惭愧,“有人若是杀我,很多人都会为了我报仇的。若是我没死,这件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陈放还没来得及说话,玉仙宁却先说道,“银狐先生?就是你害的陈放被这么多人追杀的?”
银狐先生略显沉默道,“是。”
陈放道,“你是银狐先生?”
银狐先生道,“是。”
陈放道,“江湖上最为仁义无双,说话从不骗人,言而有信的银狐先生?”
银狐先生道,“是。”
陈放道,“你为何要如此?”
银狐先生道,“因为我要救我的朋友。”
陈放道,“如果我今日死了呢?”
银狐先生道,“我会为你吊唁。”
陈放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银狐先生道,“你为何发笑。”
陈放道,“因为你的朋友,确实可以牺牲我。”
银狐先生道,“如果你是我,或是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也会这么做的。”
陈放没有争辩什么,而是继续道,“你为什么知道凤九娘不是他杀的?”
银狐先生道,“因为杀她的人,我认识。”
陈放道,“是谁?”
银狐先生道,“霸刀山庄庄主,柳儒山。”
陈放道,“我怎么相信你?”
银狐先生道,“你这么聪明,想一想就该明白了。”
陈放道,“你的意思是,霸刀山庄之所以找他来杀我,为的就是让我以为,万谷青就是杀害我师父的真凶?”
银狐先生道,“是的。”
陈放回头看向了万谷青。 万谷青的眼神十分的暗淡,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银狐先生道,“你不必去问他,他若是敢说出事情,他就得死。”
陈放道,“你不怕死?”
银狐先生道,“之前我怕,可现在我已经不怕了。”
他的话音缓缓落下,身侧徐徐走出了一个人来。 陈放认识他,就是陈放救了他。 那人道,“你就是救我的那个人?”
陈放点点头道,“是我。”
那人道,“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银狐先生转头看向了那人,“你执意如此?”
那人道,“我们已经说好了,不是么?”
银狐先生摇头叹息道,“我还是要再问一遍,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人笑了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该尊重我的救命恩人。”
银狐先生道,“可是说了,我们都可能会死。”
那人笑道,“你我生死相交,江湖上的何等风浪没有见过?你还记得你我结交时的话么?”
银狐先生也笑了起来,“无论如何,绝不背信弃义,绝不恩将仇报,凡事义字当先。”
那人转头看向了陈放,“我并非是柳儒山的朋友,我的手里,有他的秘密,我虽然承诺过不会将他的秘密传出去,可他仍然不相信我。”
陈放道,“秘密总是要人命的东西,若是我,我也不放心。”
那人道,“但我确实不会将这个秘密讲出去,可是凤九娘的死,这件事在霸刀山庄之中,本就不算是秘密了。”
陈放道,“你的意思……” 那人道,“柳儒山杀了凤九娘,为的是三件东西,第一件,圣毒功。第二件,天山蛊,第三件,九幽草。”
陈放道,“怎么杀的?”
那人道,“三个人去,死了两个。”
陈放道,“哪三个。”
那人道,“霸刀山庄七武刀的三个人,北刀冥须,东刀黄天,西刀夜霑。”
陈放道,“谁还活着” 那人道,“东刀黄天。”
陈放道,“他在哪儿?”
那人道,“霸刀山庄。”
陈放道,“和万谷青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他……不过是被利用的一个角色而已,如果真的说他该死的地方……” 万谷青咬紧了牙管,一声不吭。 那人道,“就是他没有出手,若是当日出手了,凤九娘很可能不会死。”
陈放闭上了眼睛。 他又想起了那个温柔的师父。 那个笑着说,“徒弟,你长得好俊啊。”
“要记得常常来看看师父哦。”
“师父很想你的。”
陈放笑了起来。 黄昏的天上似乎萧瑟着微风。 陈放该杀他么? 或许该,也或许不该。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即便是懦弱,都有错。 他走了出去。 玉仙宁立刻追了过去。 陈放的双目略显失神,两只脚就像是丢了魂一般,拖拉着向一个陌生的方向走了出去。 玉仙宁皱着眉道,“你怎么了?”
陈放没有说话,坐在了一颗大树下方,拿出了一个酒壶,仅用一口气,便喝干了整整一壶。 他感受着最后的阳光洒在脸上的那股仅有的温存。 玉仙宁道,“你不去找他们了么?”
陈放没说话,目光略显迷离,仰起头看向玉仙宁道,“有酒么?”
玉仙宁道,“我……我从不喝酒!”
陈放叹了口气,没有在说什么,转身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