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落地，两边群臣的道贺声完全听不见。“赏！”
霍宸凌感觉到何紫言再说这个字的时候目光是看着自己的——充满敌意。慕南絮坐在旁边单手捂着肚子，脸上不见一点喜悦。帝后成婚不过一月，她的肚子里居然就有两个月的身孕，这不是把自己当傻瓜吗？“絮儿啊，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何紫言捧着她的脸，嘴角冷冷的笑着，深不见底的瞳孔仿若黑洞将人禁锢在里面。“我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慕南絮十分坚定的说道。“呵、呵呵，那你的意思是林太医说谎？还是你需要更多的大夫来证明你有孕这件事！”
何紫言一掌下去桌子被劈成了两半。依兰听到屋中的声响快步上前却被小肆在房门前拉住。小肆冲她摇了摇头，现在主子正在气头上，她进去只会被牵连。“你不信我？”
慕南絮淡淡的看着他，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无关紧要？何紫言一想到这个词就觉得心中有千斤重压，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更加困难。他是如此珍惜她，直到成亲才碰她，可她呢，早就背着自己和别的人好了。两个月的身孕啊，自己为她举办的那一场婚宴就像是一个笑话。“絮儿你知道吗？我现在只要一想到百官恭贺的表情就恨不得掐死你。”
何紫言的双手覆盖在慕南絮的脖颈上，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再用力一点就能完全剥夺她的呼吸。心中的魔鬼开始作祟，他现在愤怒、嫉妒得快要发狂。慕南絮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心中生出笑意。千般荣宠万般恩爱终是抵不过一次猜忌。不，或许不是一次，他从始至终都未曾相信过自己真的与霍宸凌断了旧情。她的脸庞是这么美，微微扬起嘴角就能勾人魂魄。“絮儿我是爱你的，所以别逼我伤了你好吗？”
爱情从互相欣赏开始，因心动而依恋，犹如鲜花一样，浓香醉人；但爱情也犹如鲜花一样，一枯一谢。“没想到走之前还能听到姐姐有孕这么好的消息，真是不枉我们在齐楚呆这么久，你说对不对？”
蓝岚手中拿着慕南絮送给她的荷包心中却开始思量要不要送什么东西当回礼。格雷亚点头表示赞同，问道身边一直心事重重的霍宸凌，“凌王好像有心事？”
“他能有什么心事，无非就是看到言帝和姐姐夫妻恩爱，心中嫉妒所以不开心。不过你也真够逊的，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了酒杯。”
趁着兴头多喝了两杯，蓝岚的胆子也比平时更壮。格雷亚将蓝岚阻拦在后，“我看你刚刚与李溯渊在说话，可是那个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格雷亚与蓝岚不同，并不觉得感情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东西，所以在看到霍宸凌听到慕南絮有孕的时候掉落的酒杯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他身边的李溯渊。他与李溯渊没什么太多的交集，但上次来齐楚李溯渊利用喜欢他的慕鸾飞欲做行刺之事就让他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的印象。格雷亚此生虽然发明成狂，不过有两件事是他决不能容忍的，一是不孝，二就是利用真心相待的人。所以他与艾克西的关系一直不好，又在上官倾城背叛他以后对她不闻不问。“我知道你与李溯渊曾是挚交好友，不过那人诡计多端，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劳你关心了。”
要是他没有注意到瞬间闪过的惊讶或许他真的不会将李溯渊的话放在心上。“我出去一会儿。”
霍宸凌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我们明天可就出发回去了。”
蓝岚在后面嚷嚷道。霍宸凌没有理会她，直接就离开了驿馆。“他不会是大受打击所以要去找言帝决一死战吧？”
蓝岚睁大着眼睛，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片刀山火海。“想象力这么丰富以后干脆跟着我一起搞发明吧。”
霍宸凌离开驿馆的时候等着他的马车刚好使出转角。“凌王殿下，主子已包了倚月楼在那里等你。”
来接他的正是李溯渊以前的管家王焕。霍宸凌冷着脸上了马车，熟悉的路线，熟悉的地点，唯一不同的是倚月楼早已换了东家。“难怪当年你一直视倚月楼如珍如宝，为了盘下这家店可足足将国色天香和珍宝斋的所有银子都搭上了。”
李溯渊坐在窗边望着河面上粼粼的波光，手中拿着酒壶，饮下，扔到了河里，看着它慢慢被河水推动着往湖心岛的方向飘过去。霍宸凌直径走了进去，房间的陈设到桌上摆放的菜都与当年一模一样。“知道你要出手倚月楼我就让王焕安排了人接手，怎么样，是不是与你当年经营时一模一样？”
李溯渊轻笑一声慢慢站起来将背靠在窗沿上，“来这里的人只知道享乐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里的人早就已经换了，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人啊，一旦放纵了自己，秘密就这样流出去了。”
“你想说什么？”
霍宸凌的眼中藏着愠气。“今日林太医在宴会上没有吃好，下席以后就直接来了这儿，你猜他与谁见面了？何夫人，何紫言的养母。”
霍宸凌看着他，目色越来越黑。“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想帮你。”
他这一个‘帮’字在霍宸凌耳中听着是那么刺耳，“他们都说了什么？”
“何夫人再三向林太医确认慕南絮是否是已经两个月的身孕，然后她让林太医将慕南絮的安胎药换成堕胎药。”
“你知道的，何紫言还没恢复身份的时候何夫人就对他很是偏爱，爱屋及乌，她又怎么可能会伤害何紫言的孩子呢，除非她认定慕南絮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何紫言的孩子。”
帝后成亲一月，慕南絮腹中孩子却有两月，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女子恐怕此刻都早已人头落地。百官不疑反贺全都是基于何紫言对慕南絮的喜爱，日日缠绵在一起，两月并不见怪。“慕南絮当年那一场病你还记得吧，百夜公主似乎也并不想她继续活下去。”
说来好笑，她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总会有人去找她麻烦。霍宸凌的手已经蜷握成拳，李溯渊知道时辰到了，这个时候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容易被跳动。“我听说宴会后何紫言与慕南絮在飞絮宫大吵了一架后就一个人去了摘星楼，屏退旁人后跟一个黑衣女人见了面。”
话留半句并不说穿，听者自会去想。需要屏退旁人才能见的女人——柔妃吗？柔伊在天牢逃跑后就一直没有查到踪迹，灼华拿着试巫石到处搜索连半点气息都没有找到。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若是连当朝天子也护着她，天下人就更不可能能找到她。“我派去的人受了重伤，不过倒是听回来了一些消息。”
“是什么？”
“那个女人告诉何紫言，慕南絮背叛了他，她腹中的孩儿是你的。”
岂不是笑话吗？他与她从未越线，那女人怎可信口雌黄，诬她清白。“我马上进宫面圣。”
慕南絮一向骄傲，就算是无中生有，面对咄咄质问她也会选择拒而不答。信则信，不信也就罢了。“你现在进宫解释不是更加引人怀疑吗？”
除了何夫人还没有其他的人对这龙子产生过疑问，但如果霍宸凌去走了一遭，闲言碎语难免不会四处流散，没有的也会变成有。霍宸凌停足，是他太过心急了。“你不用太过担心，我让十二留在了宫中，有她陪着慕南絮，那些想让孩子消失的人就没那么容易得手。”
毕竟是宫中的孩子，对于那些伎俩从小司空见惯。霍宸凌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愠气渐逝但多了几分探究，“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得到什么？”
“我们是朋友，我当然只想帮你。”
“帮我？你是想要那帝位吧。”
无功不受禄，李溯渊费尽心思搜罗这么多消息肯定不会白白的给自己。“知我者，宸凌也。”
李溯渊打了个响指，房门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杵着拐杖缓慢的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戴了副黑色的小圆墨镜，一步一停，好像看不清路需要通过声音来判断周围是否有遮挡物。张太医？霍宸凌的脸色渐渐凝结了起来，他一直以为张太医从皇宫逃出以后与柔伊在一起。“他运气不好，才出皇宫就碰上了光明，被打断了一条腿，眼也瞎了。”
李溯渊说道。“哼，要不是光明那老头偷袭我，我岂会败在他手上。”
张太医抱着拐杖狠狠地在地面上杵了两下。“不论如何他现在都是我们得利的帮手，你看呢？”
李溯渊挑眉，慵懒的拿起不远处的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张太医是柔伊的人又与光明结怨，要是他愿意做个中间人稳住柔伊对慕南絮下手，又肯用自己的医术解百夜公主在慕南絮体内下的毒，那的确是个得利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