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梅走后,我翻开书发现书页之中夹着二张十元的纸币。李雪梅,我感觉到内心里一个声音在高喊,迅速跑到楼顶的一侧,这个位置能看见小院的铁栅门,我想看看李雪梅的背影,我不知道应该放弃,还是珍惜。“李雪梅。”
我终于冲李雪梅的背影大叫一声。李雪梅回过头,眨眨眼睛向我招手,然后,像一只小鸟那样蹦蹦跳跳地走了。断断续续上班,上一两天,休息一周。工资一拖再拖,已经一个月没有发工资了。黄平和金山一大早就骂骂咧咧叫嚷起来。黄平骂道:“这太不像话了,拖了二个月都不发工资。”
“走走,”金山叫喊道,“走,我们一起去找王主任要工资。”
“万一,”黄平说,“万一不发工资,借点生活费也行。”
“别说借钱,”金山瞪大眼睛说,“发工资。”
“对头,”黄平说,“所以,今天无论如何,要搞点钱。”
“不用去,”魏华松默默地吐出一口烟,说,“会计都辞职了。”
“可是,”黄平愤怒地喊道,“我们要生活啊。”
“是啊,”金山摊开两只手,吼道,“我好几天都没有钱了,都是跟刘大娇去吃面,丢死人了。”
金山和黄平一起走出了寝室,一边走着,一边叫骂。“齐汛,”魏华松说,“我这里还有钱,你先拿点,暂时对付一下。”
“谢谢,”我很感激地说,“我还有钱,等哪天真的没有办法了,再说。”
魏华松再没有说什么,他继续抽烟。寝室里的烟雾袅绕,我只好起床拿着书来到寝室外的走廊上,没有心思看书,低头看看小院的情况。院子里非常安静,以前慕再荣偶尔出现在小院里,想想,不知道慕再荣现在哪里上班,生活过得好不好?渐渐地,我感觉到眼睛里噙满了眼泪,远去的景物渐渐地模糊了。我眨眨眼看着那院子里不知名的两棵树,树叶宽大而茂盛,枝头上结着绿色的果子越长越大了。一阵风吹来,我感觉到脸上的什么东西飘落了下来。金山和黄平两个人空着手走进小院,慢慢吞吞地回到宿舍,坐在床上一言不发。魏华松递给他们烟,说:“早都说要你们别去。”
“这是十块钱,”我翻开书看着夹杂书页间的纸币对金山说,“本来不打算用的。”
“你怎么还有钱?”
金山惊喜地问。“李雪梅的,我一直没有用,”我如实说,“她在书里夹了两张十元。”
金山听说是李雪梅的,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说:“我不用这个钱。”
“都是中国人民的钱,怎么就不能用。”
黄平开玩笑地说。“你还说没有什么,”金山非常难过地说,“人家能给你二十块钱,这说明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大声喊道,“你还顾及这?”
“越是这样的时刻,”金山说,“越是考验一个人的时候。”
我愣住了,发现自己是不是错了。“先用吧,你们想啊,能在这个时候,肯借钱给我们的人,那一定是真心实意的对我们好。”
黄平说,“等发了工资,加倍还呗。”
“饿死我,都不用这个钱。”
金山说。我只好从口袋里搜出那仅有的二块钱,递给金山,说:“这是我的两块钱,你去买馒头吧。”
“你吃了吗?”
金山问。“没有吃。”
我苦笑道。“走,”金山说,“去我二叔家吃吧。”
“去沙棉?”
我问。“嗯嗯。”
金山肯定地说,“好久都没有吃过饱饭了,今天敞开肚皮吃,另外,找他借点生活费。”
“一来一去,”黄平笑着说,“快二十里哟。”
“等你们吃饱,”魏华松笑着说,“等你走回来,又饿了。”
“不管了,”金山说,“先吃饱肚子再说。”
魏华松和黄平怎么说都不愿意去。我只好跟着金山往“沙棉”骑行。两个人一路骑行,一边说笑,渴了就找自来水管喝水,累了就歇一歇,一直走到天黑,总算到“沙棉”厂。进了厂,大约又骑行了十几分钟,才来到一个小院里,里面住着几户。金山走进去,直接喊了一声:“二叔。”
金山二叔在吃饭,看到金山来了,惊喜不已,问:“吃饭了吗?”
金山笑嘻嘻地说:“我们就是来吃饭的?”
“来来来,”金山二叔端了二把椅子,让我们坐下来,又吩咐金山二妈,“赶紧煮饭。”
金山二妈问:“煮多少米?”
金山二叔笑着说:“煮一满锅。”
我和金山也不客气,大口吃饭,大口吃菜。一会碗里的饭就吃完了,只得停下来,等电饭锅里的饭熟。金山二叔笑着说:“吃菜,吃菜。”
但菜也不多,我和金山只好等饭熟,自然说起了厂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搞的?以前很好的厂啊,比我们的工资都高啊。”
金山二叔说。金山只有更具体地说出厂里的情况。“那个厂很好啊,”金山二叔依然十分惋惜地说,“之前很好啊,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这时,米饭熟了,我和金山一连吃了几碗饭,都没有怎么吃菜,这是我们几个月来吃的最香的晚饭。直到吃不下了,才直了直身体,站了起来。“借给我二十块钱吧。”
金山打着饱嗝说。金山二叔拿出钱包,抽出四十元,说:“你们一人二十。”
金山和我拿着钱,高兴地笑了。“就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再走。”
金山二叔说。“我们走。”
金山说,“谢谢二叔。”
金山和我走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想起什么来,问:“桂香也在这里上班?”
金山笑着说:“你现在还有心思想和桂香见面?”
我内心里苦苦的,摇摇头。两个人挺着吃饱的肚子骑着车往厂里走,两个人轮番换着骑公路车,骑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宿舍门口,这个时候又感觉到肚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