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夫喊了一声：“到了。”
金山提着编织袋下车，大大方方的样子递给三轮车夫两块钱。我吃惊的问：“不是说好了两角钱的呢？怎么要两块？”
金山大笑起来，伸出食指，郑重其事地说：“在沙洲一角钱，就是一块钱。”
我一个劲笑着，并摇头。金山点点头，笑了起来，说：“所以，你出门的时候，尤其是讲价，要注意点，以免被人‘宰羊子’。”
“什么叫宰羊子？”
我问。金山摇了摇头，笑着说：“就是骗你。”
当我们找到沙洲防护用品厂时，都傻眼了。沙洲防护用品厂的大门口，只是两扇生锈的铁闸门，与沙洲日化厂差距太大了。金山摇晃着脑袋，认为不可思议，苦笑道：“我们回去吧？”
我也很失望，但又心有不甘的问：“怎么啦？”
“人都没有。”
金山心灰意冷地说。我长舒一口气。“我就猜想是这样的厂。”
金山依然摇着头说。“我们好不容易来了沙洲，还没有见到桂香呢？”
我故意扯到桂香。“我带你去见桂香。”
金山说完，提起地上的编织袋，就要往前走。“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桂香的呢？”
我提醒金山。金山一听猛地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们就干一个月，我买身衣服，就去看桂香。”
我说，“见了桂香，就回家。”
金山只好答应。我走近铁栅门，脸贴着铁栅门生锈的钢筋仔细看着厂区里面的一切：厂区中间是一块宽阔的平地，上面铺着煤渣，有点地方还是长出了草。平地的北面是大车间，车间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很简陋的机械。车间的东边有个单独的房子，里面像个火车头一样的庞然大物，屋顶上矗立一个大烟囱。平地的东边是一栋二层小楼，一楼食堂和餐厅，墙体外面修建的楼梯到二楼的几间办公室。西边一个大仓库，门口停着一辆小轿车和一辆双排座汽车。“还有小汽车呢？”
我惊讶地喊道。金山不声不响地说：“蓝鸟。”
“哪有‘蓝鸟’？”
我转头看金山，不解地问。“‘蓝鸟’小汽车。”
金山用手指着小轿车抬高声音喊。我哦了一声，顿时感觉到小轿车极为高级，“有这么高级的小轿车，你还认为这个厂不好吗？”
“你看到人没有？”
金山问。我一动不动地看着院子里的什么，希望能看到一个人，打听一下。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只有傻傻地站着，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楼梯的转弯处走出一个中年女人，然后徐徐地从窄窄的楼梯走下来。中年女人本来是要往车间那边走的，看见栅栏外的我们，调转方向径直走了过来。中年女人也烫着鸡窝一样的头，穿着裙子，慢慢走了过来。中年女人走近，才看到白白的脸皮上满是雀斑。中年女人操着沙腔问：“你们，找哪个？”
金山连忙喊道：“我二叔，让我来找王主任。”
。中年女人连忙问：“你二叔叫么子？”
“齐……”金山刚一开口。中年女人立刻笑起来，打开一小块铁栅门，说：“我晓得了，我就是王主任，进来吧。”
金山高兴地提着编织袋走进铁栅门。我提着蛇皮袋也跟着跨进铁栅门，就在跨进的一瞬间，感觉自己进入了工厂，内心里无比激动地喊：终于进厂了。王主任带着我们走进车间，先问了我和金山的名字。然后介绍说：“我们是香港合资企业，产品市场前景广阔，我先带你们去车间看看，只要好好干，一定有很大发展的。”
我惊呆了，内心里非常感谢金山的二叔，居然给我们介绍这样好的工厂。王主任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现在厂里，正是需要你们年轻人的加入，你们来了正好是创业的关键时刻。”
我听着王主任的话顿感心潮澎湃，特别听到“香港合资”，还有“创业”等词汇，脑海里想象着未来该是多么美好啊！王主任带头在车间走动，一边介绍说：“现在车间在维修保养，过几天就要开动机器生产。”
车间里充满了潮湿的气息，夹杂着一股橡胶气味。中央一个铁架子，架子下面是一个长方形的坑；四周是烤箱，烤箱的门打开着，里面排列着人体手臂模具。车间的各个角落有几个工人打扫卫生，有几个维修机器，一边干活，一边说笑着。王主任对着一个姑娘喊了一声：“裴佳梅。”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转过头看了看王主任，立刻快步走了过来。“王主任。”
裴佳梅走近之后，用普通话喊道。裴佳梅身材苗条，黝黑的脸，单眼皮，眼睛很小却特别有神；穿着朴素，显得平淡无奇，却非常得体，看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裴佳梅，今天来的两位新同事，这是齐汛。”
王主任抬起手掌对着我向裴晓梅介绍说，“新人啊，好好带啊。”
然后面朝着我用手掌对着裴佳梅介绍说：“这是你的班长，裴佳梅，齐汛，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了。”
裴佳梅看着我，笑着用标准的普通话轻轻说了句：“你好，欢迎欢迎。”
我忽然感觉到身体抖动了一下，像似遭受到冷空气而颤抖；但确实被裴佳梅的热情感染到了。这样的礼貌用语在生活中第一次听到，特别是一个陌生的姑娘当着面说，实话还真有点接受不了。我不知道怎么回应裴佳梅，感觉脸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王主任带着金山去了另外的车间。我站立在原地，单独面对裴佳梅害怕不知所措。裴佳梅主动问我，“你是哪里人呢？”
“普集的。”
我只得鼓起勇气回答道，紧张的情绪使得我浑身颤抖。“普集？”
裴佳梅十分疑惑，她大概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一个镇，江洲下面的小镇。”
我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