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走出去,拿了一只小纸盒进来,盛烟灰用,见他陶醉胜似仙的模样,气得瞪大秋眸。
叶云不以为然,往盒子里弹弹烟灰,戏谑道:“你眼睛本就够大的,再瞪就要掉出来了。”苏湄扬了扬拳头,抛了个媚死人不偿命的嗔怪眼神,咬着娇唇道:“这还不是你给气的?抽烟本来就不是件什么值得提倡的事,有百害而一益。在应酬的场合盛情难却,不得已而为之,我可以理解,但私底下就要注意节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抽得太凶出了毛病,到头来后悔的不单止是你自己,身边的人也会跟着伤心。没了健康,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也将功亏一篑,太不值了。所以呢,你要老老实实给我有限度有规律有底线地抽烟,知道不?”
“遵命。”
叶云抽了几口,掐灭了那根烟,盯着这妮子快要渗出水迹的美眸,心里很温暖。
“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苏湄将小盒子搁在桌面上,善解人意地轻声问道,嫣然一笑。
“嗯,不过都是我杞人忧天自寻烦恼而已。”叶云起身,搬过一张干净凳子,让她坐下。
“虽然我懂得东西没你多,但我还是很乐意做你的听众。”苏湄微笑道,托着腮帮看他。
叶云没有说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在那里。她坐在椅子上,这静若落红的样子相当的美,挺直的鼻梁下是娇润的红唇,微微张着,贝齿闪着洁莹的微光,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舔一口。 虽然早已习惯了被这牲口这么近距离欣赏,但苏湄俏脸还是涨得通红,心虚侧过身子去。 好色之徒,她暗骂了句,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单纯呢?真是瞎了眼。 “真美。”叶云由衷感叹道。
“你还说不说?”苏湄羞愤欲死,声音也升了几个调,伸出手遮挡住自己的面容。
叶云笑笑,不再逗她,转头望向窗外的蓝天,修长手指轻轻扣着椅子的扶手,淡淡道:“昨晚跟孔孟通了个电话,聊了近一个小时,他说这段时间以来,四套班子连续开了几次常委碰头会,主要内容都是讨论西山区的影视基地建设问题。由于庞月明没有具体表态,基调还没有定下来,所以大都数人不敢妄自菲薄,持中立观望态度。但有不少跟着庞月明步子走的常委却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是表忠心的时候了,枪口一致对外,坚决反对这个项目上马,孔南行有点孤掌难鸣,这事悬了。”苏湄露出凝重的神情,摩挲着下巴,想透了其中关节,微笑道:“被孤立,未必是坏事。”
“哦?说来听听。”
叶云情不自禁挑了挑眉头。
“孔南行是省里下来的,说好听点是空降任职,说难听点就是省府派来的耳目。我听我爸说过,倪悟道其实早就知道庞月明有政治野心,控制不好,容易出大乱子,要是孔南行的权力被架空,那么,庞月明的个人英雄主义也许很快会膨胀起来,而宁州也就会成为一个人的天下,这可不是上头乐意见到的。工农会(懂的都懂)成立以来,最让人过目不忘的,并不是以弱胜强,靠着小米加步枪打下这片江山,而是制衡术。一手遮天的地方政权是上头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我反倒觉得孔南行现在处于这个尴尬位置,最好开口向省政府求援,要是资金没问题,省里又拍板了,影视基地建设估计能比古城区改造来得更早一些。”苏湄微笑着娓娓道来。
“言之有理。”叶云靠着椅子,满意而愉悦,这妮子的见地果然非同一般,不错不错。
“你真想在西山区的平湖苑投资买楼?”苏湄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个有点胆大妄为的决定。
“有问题吗?”叶云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杯水,二话没说就喝了个精光,白开水还是太淡。
“资金从哪里来?”苏湄说出了心中最大的忧虑,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很有崩盘的可能。
江山只是一个连蹒跚走路都还不会的孩子,搞房地产,哪有充足的资金链保证正常运转? “这个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叶云诡异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摩挲着透明水杯。
“故弄玄虚,不跟你说了,干活去。”苏湄耸耸鼻子,留下了一个白眼,起身走了出去。
原来的公司搬走之后,这间办公室空置闲放了一段时间,没有人打扫。虽然还没有脏到灰尘遍地蛛网横行的境界,但总体显得凌乱不堪,像一个懒汉鳏夫的狗窝,必须要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扫除才能委以重任。 本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雇几个钟点工就很好解决了,可苏湄这妮子心疼钱,一毛不拔,死活不同意叶云的提议,决心仿效建设南泥湾的359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让公司旧貌换新容。毕竟这是自己家的事,干活劲头会更足,功夫下得会更细,更有自豪感,这也是今天她硬拖叶云来此的真正目的。 苏湄一身休闲运动装,更显清丽动人,将乌黑长发盘起来,用发夹夹上,裸露的胳膊高高抬起,露出可爱的腋窝,胸脯高高挺起,屁股微微后撅,踮起脚擦拭着玻璃,整个身体曲线柔美凹凸有致。叶云倚在门沿上,欣赏着她极致的美,想不出上天要花多少心思才能造出这么个尤物出来,怦然心动,身体里涌出些男人的感觉来。 “哼,游手好闲,你够高,负责擦玻璃。”苏湄狠狠瞪了他一眼,甩手将那条毛巾扔给他。
“真香。”叶云感叹道,将她刚才用过的毛巾凑到鼻尖嗅了嗅,故意装作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快点!”苏湄咬着嘴唇,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这个袖手旁观的坏家伙碎尸万段。
“我干这种粗活,你不觉得屈才吗?”叶云嘟囔着,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擦拭了起来。
“呸,还好意思说,这家公司是你的,事无巨细,本来就应该亲力亲为。你倒好,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扔给了我跟子路,自己却逍遥快活去了,无事一身轻,除了书和茶,就是跟我爸腻歪在一起,赏赏小鱼,喝喝小酒,伺候一下花草,没有野心,没有志向,一点也不像那些起早贪黑的创业者,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淡定,成功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三日打鱼两日晒网,公司怎能发展壮大?”苏湄撅着小嘴抱怨道,拎起浸泡在桶里的一把拖把,拧干水后开始拖地。
“我妈妈跟我说过一句话,宁可守株待兔,切莫缘木求鱼。每个人走的路不可能一样,同理,成功的原因也不尽相同,有的人靠天资聪慧,有的人靠勤能补拙,有的人靠父荫护短,有的人靠自食其力,所以说,成功并没有统一标准,就像京城人吃臭豆腐,爱它的,一天不吃就寝食难安,睡不着觉,有了它就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讨厌它的,恨不得百米开外就捂住鼻子,绕道而行,并且皱鼻子瞪眼,比看到恐怖组织还要紧张,仿佛别人打开的不是四四方方的玻璃罐,而是携带炭疽病菌的邮政快件。”叶云轻笑道,将擦得有些脏的毛巾放进桶里揉搓了几遍,一尘不染的水一下子就变得浑浊起来。
“强词夺理。”苏湄撇撇嘴道,见叶云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更何况是一个心慌意乱小鹿乱撞的女人?苏湄这一背身,正好将修长笔直的双腿展露无遗,尤其是圆滚滚的屁股,拖地的时候需向上提,一个堪称动人心魄的圆弧便应运而生,饱满而圆润。这种姿势,是多么适合老汉推车啊,这样富有弹性的屁股,这样大腿根部紧紧并拢在一起的双腿,只有这样的妙龄女郎才会有,看女人的年龄,其实就要看这儿。 “苏湄,你啥时候才能答应我?”叶云咽了咽口水,不再关注这个诱惑,弯下腰洗毛巾。
“答应什么?”苏湄直起身子,回过头看着他,两道黛眉微蹙,没弄懂他什么意思。
“做我女人啊。”叶云直截了当,手上轻轻用力一拧,水珠如门帘般从毛巾里落进桶里。
“等啥时候你把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眼泪像下雨一样,我再考虑考虑。”苏湄转过身偷笑。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叶云泛起一阵失落,这个问题他经常问,答案却始终如一。
“这个可说不准。其实呢,想感动我,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只要你肯给我老老实实像头老黄牛一样辛勤劳动,埋头耕耘,攒够了老婆本,说不定我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了。”苏湄手推着拖把,井井有条地擦拭着积着浮尘的地板,嘴角悄悄噙着媚笑,像一滴朱砂滑入纸上,点点晕开时的绚丽。
“埋头耕耘?”叶云一个激灵,盯着她拖地的这个撩人动作,禁不住邪念顿生浮想联翩。
“有问题吗?”苏湄停下手中动作,回头不解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
“没有。”叶云不得不将这个霸王硬上弓的幻想无情扼杀在襁褓中,继续擦拭玻璃生涯。
苏湄见他这副昭然若揭的慌神样,虽然知道其中必有鬼,但猜不透,皱皱眉便算罢了。 一本书不管从哪页看起,五分钟后还不能让你产生读下去的欲望,请毫不犹豫地扔掉它。 而叶云这本高深的书,就如同《淮南子》这类的千古名书,从扉页开始就深深吸引着你。 两人忙活了很久,有用的东西重新启用,无用的东西丢掷一边,总算把公司清扫了一遍。 “一尘不染。”苏湄张开双臂,瞧着干净整洁的办公室,扬起了一个祸国殃民的甜美微笑。
“嗯,很适合作为大展宏图的根据地。”叶云心情也是很舒畅,双手插袋慢慢巡视着四周。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苏湄轻声问道,挑出几盆还可以废物利用的富贵竹,摆放好。
叶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走到窗边,关上一扇窗户,慢条斯理道:“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是妈妈告诉我的。公司里还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蒋公有句名言,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得先把公司的基本架构给弄起来,我已经让子路找个时间去人才市场招三个员工回来,不用多少才干,只要忠诚、善良、勤劳、热爱公司就成。”苏湄莞尔轻笑,继续行走摆弄着那几盆植物,打趣道:“你这是招员工,还是招劳模呀?”
叶云笑了笑,靠在窗边沿,静静欣赏着她似个居家女人一样,审来度去地挑选着摆放富贵竹的位置,啧啧道:“差不多就那个意思,套用蒙牛老总牛根生说过的一句话,‘有德有才破格重用,有德无才培养使用,无德有才限制使用,无德无才坚决不用。’公司这一亩三分地总得有人守着,办一些小事什么的,也不能整天让你这个公司高层东跑西颠的。”
“哼,你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我就有气。”
苏湄将一盆富贵竹放在了正对门口的桌子上,转过头瞪着他,“你只想做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幕后老板,敢情我和子路就是一个苦力,被你连哄带骗上了这艘贼船,整天都在外面忙个不停,大少爷,你可真会享受啊。”
“辛苦你了。”
叶云半天不说话,忽然柔声蹦了这么一句出来。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苏湄低哼一声,横了他一眼,干脆用《诗经》的一句来作答,整句意思为:天黑了,天黑了,为什么还不回家?为了君主的事情,才不得不昼夜不辍地在露水中奔波劳作。
哀怨。 “我不是指这些日子。”叶云认真道,想起了苏墨砚讲述的她那段孤单寂寞的童年生活。
“那你说的是什么时候?”苏湄听他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心里一软,竟然不再生气了。
叶云走到她身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神透着几分哀恸,并没有说话。 一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你要还不说,我就走了。”苏湄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感伤起来,久候却无果。
突然,叶云双手捧住她这张绝美如妖的脸庞,不由分说地轻轻吻了一下她嘴唇,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诧异。 措手不及。 苏湄呆若木鸡。 眼泪不争气地打转起来,不是委屈,而是感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彻底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