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范(1 / 1)

霍抉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道德的人。  从小弱肉强食的环境告诉他,这个世界是肮脏冷漠的,没有人会从天而降给你仁慈。哪怕是所谓的家人,也只会想把你无情地葬身大海。  可霍抉偏偏遇到了从天而降的孟染。  这是他23年人生里,第一次接收到的,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霍抉的车停在酒店门口,等了很久终于看到孟染扶着一个中年男人出来。  她换掉了礼服,现在披着一件杏色的柔软大衣,皮肤雪白,长发温婉地垂在背后,很像电视广告上捧着热乎乎奶茶的女主角。  温暖,干净,吸引人不自觉地靠近。  霍抉在暗处故意等了会才开过去,降下车窗,“孟小姐去哪里。”

酒店楼体的各色灯光明暗不一地反射进车里,男人的脸被光影切割得英俊又危险。  孟染看到是他,眼睫动了动,礼貌退了两步。  “谢谢,我等车。”

霍抉也不强迫。  他停在原地,看孟染扶着中年人朝旁边走。  她应该是想叫网约车,显然这个时间点排队会很长。  她又放下了手机,看酒店门前来往的出租车。  很快,终于如她所愿地来了一辆车。  只是还没等她打开车门,一个年轻男人就抢着跳上了前排。  又来一辆,还是同样的情况。  孟染:“……”  霍抉手肘撑在车窗上,安静地看着后视镜,唇角偶尔牵出一点弧度。  十分钟后,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他终于等到了他的猎物。  时值深冬,酒店门口风大,关绍远吹了十来分钟的风后,咳了起来。  孟染从小性格温婉,不是那种能当街跟人为辆车吵起来的人,所以当听到关绍远咳嗽后,她视线落到了霍抉的车上。  因时制宜,舅舅的身体要紧。  孟染走到黑色车身前,弯下腰:“我去市医院,傅少爷顺路吗。”

-  汽车在刚入夜的城市道路上行驶。  关绍远有些疲惫,上车就阖了眼休息。  车内开着暖气,很安静。  两旁的斑斓灯影不断往后划,霍抉手停在方向盘上,红灯时停下看坐在旁边的女人。  她整个身体局促而戒备。  杏色羊绒大衣应该很厚,她进车没脱,现在被暖气烘着,耳尖晕出一点红。  霍抉没说话,也装没看到她的热。  于是耳尖的红最终蔓延到脸颊。  白瓷的皮肤从肌理里晕出酡红,透出醉态般的娇媚。  孟染能感受到霍抉若有似无落过来的注视。  她有种很微妙的缺氧感,从背脊密密麻麻涌上后颈,却又说不出这样的感觉是为什么,只能尽量不去看他,视线始终停在窗外。  好在对方也没有要跟自己过多交谈的意思。  这样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后,孟染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视野也不知不觉从窗外夜景变成了身旁男人倒映在车窗上的侧影。  他很专注地开着车,眉眼看着平静,却总是有种矛盾的汹涌感。  好像撕开表面的安静,会是另一个极致激烈的世界。  最初见他便有这样的感觉。  让人好奇,吸引,可又不敢轻易靠近。  孟染想起刚刚在酒店他说的那句话——  “可我放心上了。”

简单几个字,却像某种危险故事开端的信号,让孟染有些不安。  直到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到了。”

孟染从游离的思绪中清醒,这才发现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到了医院门口。  她回头说谢谢,视线却冷不丁与他相撞。  他也在看她。  眼神比侧影里看到的更真实。  那种莫名的灼烧感又袭来,孟染低头去解安全带,而后叫醒后座的关绍远。  动作过于匆促,连手机从口袋里滑落都没注意。  “谢谢,再见。”

霍抉瞥了眼副驾座位上掉落的手机,什么都没说,升起车窗驶离了医院。  像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顺路。  孟染看着汽车驶远的背影,一颗微妙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转身却撞见一双吃瓜的眼睛。  “小染,你什么时候跟这个傅二少爷认识的?”

“……我们不熟,只是碰巧帮过他一个忙而已。”

孟染低头走着路,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

关绍远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个二少爷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的,也没什么少爷架子,像个正常人。那个什么大少爷可真是晦气……”  关绍远碎碎念,孟染安静地听,一路没再说话。  把关绍远在病床上安顿好,孟染本想给周屿安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谁知翻遍全身都没找到手机。  明明在傅修承车上还用手机看过时间,难道是掉在了医院里?  抱着一丝被好心人捡到的希望,孟染拿关绍远的手机打给自己。  接通后响了两声,对面有人接起。  “喂。”

周围很吵,好像还有风声,他的声线很低,尾音有点慵懒。  孟染心中一跳,几乎是瞬间就听出了手机对面的人是谁。  合情合理,她在他的车里待过。  稳了稳心神,孟染平静道,“对不起,傅少爷现在有空的话,我能不能来拿下手机。”

手机那头漫不经心,“有空。”

“那,你在哪?”

**  晚上九点半,春漪江对岸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霓虹灯在江面倒映涟漪,观赏游轮载着游客缓慢行驶,各色灯柱交相辉映,放眼望去,处处充斥纸醉金迷的味道。  从离开医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小时28分钟。  霍抉从未有过这样的耐心,去等待一个手机屏幕的亮起。  他看着手里女人留下的手机。  手机壳背面的画白绿相间,细长花葶串起的白色小花钟,宛如纯洁天真的少女。  是铃兰花。  世人偏爱玫瑰蔷薇等五彩斑斓的名花,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铃兰。  它幽静纯洁,遗世独立般,有能净化喧嚣的魔力。  霍抉指尖轻轻摩挲,能感受到颜色的凸起,像是人工手绘上去的真实纹理感。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翻转摁亮屏幕,背景是孟染的照片。  年轻的女孩面朝大海,手握画笔正在画板上绘出颜色,身后的窗纱被风撩动。  阳光往她脸上落下温柔的鎏金碎影,她坐得笔直,露出的半截手腕细腻白皙,淡然又沉静。  莫名有几分不可亵渎的圣洁感。  再看回手机背面。  霍抉好像明白了上面的纹理感从何而来。  终于,1小时30分的时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轻柔的声音落入耳中,“我到江边了,你在哪?”

霍抉抬头看身后的大楼:“M艺术中心这里。”

原本孟染还担心春漪江太大,会找不到傅修承在哪。  显然这个男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早早选好了地方。  M艺术中心,位于春漪江商圈最顶级的文化地标,常年展出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作品。  孟染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出租车停在艺术中心附近,孟染朝江边走了几步,一眼就看到停在岸尾的黑色汽车。  准确说,她是先看到了靠在车边的男人。  黑色漆面的车身偶尔掠过几道霓虹光影,他安静地靠在车旁,头微微仰着,背影慵懒随意。  一阵江风吹过。  孟染神思恍惚,竟好像听到了那晚海水的声音。  她定了定神,朝男人走去。  “很抱歉,今晚打扰了你。”

听到声音,霍抉转过身来,望着她很轻地弯了弯唇,“不打扰。”

在救他之前,孟染永远不会想到,彼此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还是以这样复杂尴尬的身份。  她伸出手:“可以把手机给我吗?”

霍抉好似没听到,重新靠回车边,看着不远处的粼粼江水道,“我特地挑了这里。”

微顿,他很慢地说,“最接近我们认识那天的场景。”

孟染:“……”  孟染沉默几秒,目光落向旁处,“我们认识吗。”

霍抉回过头看着她,似是不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直视像带着温度,浅浅地灼人。  但孟染还是回应了他的目光。  光影交错,孟染看着他的眼睛,明明清澈干净,却总是浸着淡淡的危险。  像坠入深海的星,多看几眼就会被迷惑。  孟染轻吸了口气,“我认识的人叫阿抉,不是傅少爷。”

或许孟染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语气里挟着的情绪,从下午掩饰到现在,终于流露出来。  他当时说他叫阿抉。  这些豪门少爷在面对救了自己的人时竟然半分真诚都没有,连名字都要编。  空气安静半晌,只有江风在彼此间流动。  许久过去,霍抉莫名笑了笑,说:“和你认识的人的确是阿抉,不是傅修承。”

孟染皱眉,不懂他的意思。  “一个称呼而已。”

霍抉也没有想要解释,淡淡道,“并不能改变我们认识的事实。”

他微顿,看着孟染,“和过程。”

“……”  无论再如何淡定,傅修承的话还是倏地戳到了孟染脑海深处的一些记忆。  被雨水冲刷的那个夜晚,她捧着李阿婆找来的干净衣服,无处下手。  犹豫了很久,闭着眼睛帮他脱掉上衣,期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处,谁知即便在昏迷,他似乎也有着极强的防备心理,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拽住了孟染的手。  起初力道极重,人也好像纠缠在梦境里,蹙着眉,额头有冷汗。  后来逐渐平静下来,却怎么都不肯再松手。  那晚的很多事如今再回想起来,都不可思议。  比如,孟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那么任由他整夜牵着自己的手。  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像是神引般,不知不觉地被卷入漩涡。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一个夜晚。  孟染不确定霍抉是不是想起了这件事,她努力掩饰自己的表情,却挡不住心跳重重敲击耳膜的声音。  甚至,手指都好像感应到了那晚彼此的温度,不自然地蜷曲了下。  孟染从没遇到一个人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只是和他站在一起,便像有团看不见的热浪在无声地翻滚,让她这样无所适从。  灼热在空气中发酵,就快要将人淹没。  突然——  一道铃声响起,及时打破了无解的局面。  是孟染的手机。  孟染好像找到了呼吸的出口,顺势将一切抹去,伸手冷静道,“有人找我。”

霍抉垂眸,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屿安”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这个名字,顿了顿,忽地滑开了接听。  孟染的心一紧。  可下一秒,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平静地把手机递到了她耳边。  孟染的心被搅得直跳,接过手机下意识喂了一声。  手机那头传来周屿安的声音,孟染却好像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她盯着面前的男人,可他只是很轻地笑了笑,而后退了两步,转身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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