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与杀手,岂非命中宿敌?面对杜七的相邀,赵汉庭当然会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象征着死亡的地方——孟婆刹。来孟婆之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以为,以少胜多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他还以为,以自己的功夫,一定可以打败杜七,一定。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真正与杜七交手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差距到底有多大。杜七的脸上,挂上了讥笑之意,“因为你赵汉庭的名字已被刻在了生死簿上。”
赵汉庭道:“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你杜七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我杀了一个人。”
“什么人?”
“断花剑曹文轩。”
赵汉庭冷冷道:“未曾想,杜七也会做件好事。”
“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
“半月前我是收到了一个黑色的令牌,一面刻着生,一面刻着死。”
杜七道:“一旦名字被刻在了生死簿上的人,也无非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昌,要么亡,而你,绝对会选择后者。”
“你是要我假意入那十阎殿?”
“你倒是个明白人。”
赵汉庭道:“十阎殿的人行踪诡秘不定,其教众更是如死士一般,即使混入其中,仅凭你我二人又如何能破?”
杜七悠然道:“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擒贼先擒王!”
“你是要我查清谁是那活阎王?”
“不错。”
赵汉庭长笑一声道:“看来那活阎王的人头,值不少银子。”
杜七冷声道:“依你之见,我是为了银子?”
赵汉庭道:“你若不是为了银子,那一定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杜七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去做这件事。”
赵汉庭道:“没人会愿意跟一位江湖杀手做事,我赵汉庭,也不想。”
“好!”
“是不错。”
“既然你不肯答应,就一定想出了别的法子,去对抗那十阎殿。”
赵汉庭轻蔑一笑。杜七道:“难道不是?”
“我的武功虽是不高,不过朋友还是有的。”
“以你的名声,的确能够集结一批江湖上的好汉。”
“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人。”
杜七冷笑道:“可惜。”
赵汉庭道:“可惜什么?”
“可惜了你那些朋友,因为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先杀了他们,这总比他们死在十阎殿手里,要舒服的多。”
赵汉庭冷冷道:“我若身死,你还会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不会。”
“好!”
好字刚落,赵汉庭手中的银枪又指向了杜七的胸膛。在赵汉庭的眼里,朋友就是他的一切,没有朋友他简直一天都活不下去。所以,他只能做一件事!杀人,或者被杀!杜七道:“看来,你并未死心。”
“人未死,心又怎能先死?”
“我说过,我并不是来杀你的。”
“我也说过,与你杜七为伍,我绝不答应!”
杜七微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赵汉庭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阁下意决如此,那我只好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银光又现!这阵寒光直冲杜七的咽喉!这一枪极快,可杜七更快!只见他突然跃起,又凌空一踏,在刹那之间,他的人,就已立在了赵汉庭的身后!他的剑,也搭在了赵汉庭的肩头。赵汉庭在出手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知道杜七一定会躲过这一枪,他也知道杜七的剑一定会刺入自己的体内。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赵汉庭慢慢的转过身,直视着杜七的眼睛,冷冷道:“阁下还是不肯动手?”
“不肯。”
“你要知道纵然你不杀我,我还是一样会杀你。”
杜七轻笑着摇了摇头。赵汉庭冷哼一声,厉声道:“现在不能,可有朝一日,我定能胜你!”
“那你也得活到那个时候。”
“哼哼,我活到什么时候,又什么时候死,与阁下并无关系吧!”
“是跟我没关系,可是跟另一个人却有很大的关系。”
“谁?!”
“赵重阳!”
赵汉庭怔住了,他的身子忽然变得有些发冷,手中的银枪也变得有些沉重。杜七又道:“三年前,赵老太爷六十大寿,摆酒设宴,那场面好不气派!”
赵汉庭冷冷道:“我可未曾记得给你杜七下过帖子。”
杜七笑道:“受邀的多半是江湖中的侠士,我杜七又怎会位列其中?”
残剑入鞘,杜七又道:“我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可有一位最该出现的人,也未曾到场。”
“独臂刀陈鸿泰陈老英雄!”
“谁都可以不来,唯独他不能不来,因为二十年前断肠崖那一战,若不是赵太爷,陈鸿泰缺的,可不仅仅只是一条胳膊。”
赵汉庭沉默。杜七冷笑一声:“他的人虽未到,可他的刀却已经到了。”
赵汉庭的眼神变得呆滞,他的手也在轻微颤抖。杜七道:“这把刀,出现在赵太爷的书房里,没有人不认识那把刀,那把金色的燕翎刀,也正是那把刀,割去了赵老太爷的头颅!”
赵汉庭垂下头。赵家庄戒备森严,高墙如垒,家丁又随他赵家多年,除了宾所来宾客,他们,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可赵太爷是在宾客散尽之后被害,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想到此处,赵汉庭忽然漏出了一种难以琢磨的神情。是悲伤?是痛苦?没有人能形容出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表情。杜七长叹,“赵太爷被行刺不久,在济南府的城隍庙中也发现了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
赵汉庭知道那具无头尸的名字,除了陈老英雄,谁的身上会有三十八处刀疤?赵汉庭喃喃道:“三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寻找凶手。”
他的声音已然沙哑,他的人也逐渐冰冷!杜七道:“赵太爷虽纵横江湖数十载,却也未曾结下多大仇怨,要从这方面寻找凶手,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凶手一定在宾客之中!”
赵汉庭道:“所来宾客由我亲自迎送,总共三百三十七位,走时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杜七道:“或许,他并不是走进来的。”
“不是走进来的?”
赵汉庭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的那晚。琳琅满目的珍宝,令人愉悦的贺词,还有那颗比八仙桌还大的寿桃,每一件珍宝,每一位宾客他都记得非常清楚。没人携带兵刃,更不会有人会带着一把金光灿灿的燕翎刀大摇大摆的走进赵家庄。没人见过那把刀。凶手与刀,就仿佛一瞬间出现在了那间书房里!如此诡异的凶案!多么可怕的杀手!难道天下间还真有隐身遁形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