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杜七?”
“我就是杜七。”
满目疮痍的古刹,门窗都已残破败坏,尘土已积了半寸,就连泥菩萨的脸上也结起了偌大的蛛网。一切,都是那么荒凉。而荒凉,岂非就象征着死亡?可在一年前,这里还是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也从不间断,诗内院外,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到如今,也仅为一年。一年,究竟是长是短?在这一年之中,这里发生了什么样的灾祸?这灾祸又是如何发生的?没人知道。就在这么一个残破,荒凉,象征着死亡与灾祸的地方,一位身着白衫的年轻人,缓缓的走了进来。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很慢,每一步也都很沉重。杜七,就坐在那满是灰尘的香坛下,他就像一块枯木一样,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杜七在哪里,灾祸一定就在哪里。因为他杀过的人太多,当然,想杀杜七的人也很多。他自己算过,在江湖中想要杀自己的,至少也有三百八十七位。不过,在这三百八十七个人当中,真正跟他有仇的却并没有多少。连零头都没有。这岂非莫大的讽刺?白衫人的目光又移向了杜七手中的长剑。漆黑的剑鞘,漆黑的剑柄,无时无刻都散发出死亡的气息。这把剑,已饮过太多人的血。杜七当然不仅只带了一把剑,他还带了一个盒子。盒子,本不是什么出奇之物,可这普普通通的盒子,却让白衫人隐约间感觉出一种不安。这个盒子,难道比杜七手中的剑还要令人畏惧?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或者说这盒子是用来装什么的?白衫人没有过问,因为他知道,今日,必有一个人的头颅会装在这个漆黑的盒子里。“看来你已等了许久。”
“还不算太久。”
“好,请出剑!”
杜七站起身,冷冷道:“剑一出鞘,就一定会见血。”
“我的亮银枪,又如何不想饮一口杜七的血?!”
白衫人的语声毫无卑亢之意,似乎根本就没把杜七放在眼里。伴随着急促的呼吸,白衫人脸上的麻子皱成了一团,下巴处,那颗黑色的痦子也在轻微的颤动着。任何人第一次见到这张脸都会忍不住要笑,因为天下间实在是很难见到这么样的一张滑稽的脸。杜七没有笑,因为他清楚,在杀人与被杀之间,是没有一件事是值得可笑的。因为生命,本就是无价的!杜七道:“哦?竟如此自信?”
白衫人道:“对付别人也许不会这么自信,可对付你这种唯利是图的江湖败类,反而自信了不少。”
冷风凄切,枯叶随风而荡,尘土也随风而扬。只有这这古刹中所弥漫的肃杀之意,伴这冷风,反而变得更浓了些。风,又怎会带走这无形的杀意呢?白衫人垂下头,手中的枪尖也斜于胸前。这是赵家枪法的起势。赵家的夺命追魂枪,纵横江湖数十载,少逢敌手,可传到这人手里,就如同这古刹一样,再也没了曾经的繁华之貌。不过,这似乎并不妨碍这人拼命的决心。杀意,更浓!“既然阁下迟迟不肯出剑,那小生就得罪了!”
话音刚落,这人手中的长枪带着一股劲风,刺向了杜七的胸膛!这一枪快如闪电,势如长虹!杜七未动,一动未动!正当枪尖入刺入胸膛的那一刻,杜七突然掠起,手中长剑也已然出鞘,由那鞘中而出的竟然把二尺一寸长的断剑!突见流光一闪,这摄人的寒光,扫向了这人的脖子。一招,一瞬!就在这一瞬之间,剑身,停在了这人的咽喉!这一剑,不知比那银枪快了多少寸。“好,好一招蛟龙出海!动手吧!”
白衫人的武功并不弱,虽只有赵家枪法的七成功力,但也足够他在江湖上立足。不过今天,他的对手是杜七。“约你来,并不是为了杀你,而是要你去做一件事,一件足以令你光宗耀祖的事!”
杜七的语声极其阴冷,脸上也不带有一丝表情。白衫人冷哼一声,道:“你杜七要做的,还能有什么好事?!”
杜七的手若再往前伸上半寸,他的性命定然就此终结,可这位满脸麻子的人,非但没表现出一丝的惧意,相反,竟带着几分嘲笑。难道天下间还真有不怕死的人?杜七缓缓道:“活阎王。”
“凭你?”
“还有你。”
白衫人冷笑道:“就算再加一个我,又是如何?”
杜七道:“因为你叫赵汉庭。”
江湖中,不知道赵汉庭的人不多。这并不是他的武功有多高,人脉有多广,而是他够热心,也够朋友。他曾一人一枪独挑了祁山整个山寨,原因,也只是几个毛头小子抢了一位穷书生的二两银子。他也曾两天一夜奔袭一千八百里,为的,就是给一位病重的朋友送上一株千年人参,而这位朋友,他也仅见过两次。若仅是如此,还不足以令他出名,因为向他这样的人,在江湖中并不少。能令他出名的当然还有他显赫的家世。赵家枪法,闻名于天下,在赵老太爷那里,就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可惜到了他父亲这一代,重商轻武,不问江湖事,也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从那以后,赵家枪法就失去了曾经的荣光。赵汉庭不同,对江湖中的快意恩仇,却有着无尽的向往。一个对江湖有着无尽幻想的孩子,总会让父母束手无策,赵汉庭在年少时,无疑就是这样一个孩子。“武林大家的后代,不学武,学什么?”
这是赵汉庭常对他父亲说的一句话。赵万山虽不认同,可也没有别的法子,常年的在外奔波已让他心力交瘁,他哪有更多的精力去漫山遍野的寻找这个野孩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在赵老太爷那里,学学枪法,打发打发年少时光,这也总比偷鸡摸狗,不学无术要强得多。赵太爷是个老英雄,大小战役数百场,无一败绩!这种人看管教导子孙也只有一句话,顶天立地,忠肝义胆!所以赵汉庭出道极早,做过的侠义之事也不少,因为他是一位正直的人,更是一位嫉恶如仇的人。这种人,若不出名,那简直就是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