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快黑了,何永贵已经来窗外看过一回了。 方凌赶紧偷偷摸了两根香出来,点燃之后调动灵力施起了离魂咒。 人一旦魂魄离体,虽然短时间之内不会立即死亡,但是气息全无,看起来却与死人无异。 一连熬了几个日夜,昨天又才失了精血,虽然睡了一天一夜仍然感觉力不从心。 好容易将秦相何与方长清的魂魄提了出来,就等着李玉凤前来验尸了。 果然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门锁开了。 方凌赶紧调息施了一招避水诀。避水咒说白了就是龟息之法,一段时间内将心跳减到最弱,以保证最低限度的消耗,从而可以闭气很长时间。 那李玉凤果然严谨,逐个亲自摸了鼻息才命何永贵将三人用院子里的牛车装了运走。村里照例是太阳一落山,各家各户立即关门闭户,一路倒是行得顺利。 只是苦了方凌,一路颠簸,将她的避水诀早就颠得破了功。 何永贵一边拉着车,总觉得后面的牛车上有什么动静。一回头却又什么也没有。 三回四不回地,搞得他自己也疑神疑鬼了起来,一路心惊胆战,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将他吓得魂飞魄散。只好解了腰间酒壶猛地灌了两口,胆子才稍微壮了点。 果真又是那棵麻柳树。 何永贵将三人从车上扛下来,突然从车底抽出一把剔骨刀来。方凌大惊失色,好个李玉凤,这戏也做得也太全了。这是要开膛破肚啊。 眼瞅着这死人是装不下去了。何永贵已经将一大口酒喷到尖刀上,还没转过身来。 方凌随手摸了个大石头,嘭的一声砸在了他后脑勺上。砸得何永贵抱着头龇牙咧嘴地喊道:“谁?”
本能地转过身来就要还击。 方凌慌了,戏文里这种时候不都是随便一敲就晕了吗?这个何永贵怎的这么经砸? 情急之下,遂将石头一扔,将双手做鹰爪状直直一伸,阴森森地说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何永贵只见明明已经断了气的方凌,披头散发,惨白着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鼻子眼睛俱还淌着黑血,直朝自己心窝子掏了过来。吓得嗷地一嗓子就背过气去了。 方凌赶紧上前将何永贵捆了。又急忙掏出火折子点了引魂香,开始为她爹和秦相何还魂。幸好两人都是壮年,魂魄稳固,经过这么长时间地折腾也完好如初。 若是像当初浮生那般,恐怕早就魂魄受损了。 待二人醒来,方凌已经支了火堆,就着火光正在为他们打锁魂结。秦相何见何永贵已经被方凌放倒,也就放心地让她拿根红绳在自己胸前绕出一个奇怪的形状来。 秦相何并未见过锁魂结,不免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锁魂结!你俩魂魄刚刚回体,还不稳固,得上把锁。”
秦相何打趣道:“那你把这个给我留着,等我哪天快死了,就赶紧将这‘锁’绑在胸口,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以啊。死前将这个锁魂结沾上自己的血,结下死契,再将它绑在自己的手腕上就行了。不过傻子才会这么干呢。”
“为什么?”
“若是做了死契,灵魂便永不能离体。而肉身总有一天是会死的。到时不仅要承受肉身死亡时的锥心之痛,还会在死亡之后继续承受尸体腐烂时被蛆虫啃噬之苦。 所以死亡时灵魂离体是上天的一种慈悲。”
方长清没心情听他俩闲话,转到何永贵跟前踢了两脚,又叫了几声发现没反应,不禁问道:“凌丫头,你是不是下手太狠了,把他打死了?”
“怎么可能?我砸他那一下,他晕都没晕,总不能是被我吓死的。你放心好了。”
入夜已经有点冷了,方长清解了何永贵腰里的酒葫芦刚喝了一口就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怎么回事?这是我摄魂散的味道。”
方凌呵呵笑道:“让你贪嘴!” 摄魂散是方长清的独门秘笈。一种少量使用可以使人心绪不宁,乱人心智,大量使用则可致人昏睡不醒的迷药。是方长清行走江湖,施展神通的重要道具。 方凌对此很是不耻,不想今日自己居然也用了一回,效果确实不错。 原来方凌让秦相何请李玉凤来就是为了支走她,主要是为了趁机做两件事。 一是在她房里找到相思子之毒,用摄魂散将其掉包。以李玉凤的狠辣说不准会对何永贵和小丫鬟下手。若是他们死了,单凭方凌三人的一面之词赵大人未必肯信。 第二,在何永贵的酒壶里下摄魂散。若不是摄魂散的药效,方凌绝无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倒一个经验老道,杀人之后还能面不改色开膛破肚的凶犯。 不过以方凌交待给秦相何的剂量,还不至于让方长清一口就尝出味儿来。虽然他对自己的药很熟悉也不大可能的。想来怕是李玉凤已经动手了。 这酒壶里如今怕不是下了双份的药?幸好这何永贵趁夜移尸多少还是有些紧张,要不然差点坏事了。 “只怕他要多睡一阵子了。也好,他若是知道李玉凤杀他灭口定会指认李玉凤,倒免了我再扮鬼吓他。”
方凌从怀里掏出几块糕,分给三人一阵狼吞虎咽。幸亏她早有准备,否则,饿上两天两夜毒不死,饿也饿死了。 第二日,李玉凤推脱说让何永贵送方长清他们三人回远川镇了,因着方姑娘身体虚弱便让小丫鬟也跟着去了。 几名衙役便到村里找了位大婶贴身伺候着李玉凤一道早早启程自回了闵川城。 邻川村距闵川城很近,不过半日便到了。 李玉凤此番处理了连日来的头等大事,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心情却倍感轻松舒畅。回府后就着人准备了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伺候洗澡的丫鬟到底生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李玉凤依着心情大好,倒也不想责备,便起身裹了澡巾,自去柜子里找衣物。 适才刚打开柜门,却见里面赫然蜷缩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她下毒毒死的小丫鬟。 只见小丫鬟一动不动地靠着柜壁,面色惨白,七窍俱都流着黑血,显然早已气绝。一双眼睛却睁着大大的,死死地盯着李玉凤。 突然李玉凤仿佛看见小丫鬟的嘴角上扬竟朝着她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李玉凤吓得一声惊呼,手中衣物掉了一地。等她仔细再看时,小丫鬟又还是方才一动不动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笑是幻觉一般。 门口有人问道:“怎么了?李姨娘?出什么事了?”
李玉凤赶紧一把关了柜门,强行平复了心情,胡乱披了件衣服方才答道:“无事,只是刚看见一只老鼠。先不要进来。”
“真的无事吗?可是在下找李姨娘有事啊。”
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玉凤立即转过身来,发现门口站着的竟是何永贵。 只是如今的何永贵如那小丫鬟一般,七窍俱都流着黑血,两条胳膊像是死物一般垂在两侧,全身上下裹在一身宽大的白袍中空空荡荡地飘着。一双眼睛却是怨毒地盯着李玉凤。 李玉凤扯着嗓子尖叫不已,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一边往后退,一边尖叫着:“别过来,你别过来!”
这时衣柜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声音传入李玉凤耳中尤为尖厉刺耳。只见那小丫鬟从柜中缓缓地爬了出来,阴森森的笑着说:“李姨娘,我喂你喝糖水。”
说着双手掬到嘴边噗地一声吐出一手黏腻的黑红色液体,滴滴答答地一步一步爬到李玉凤面前,“李姨娘,来,喝一口。”
李玉凤不住地尖叫,嘴里哭喊道:“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吧!我不是有意要杀你们的,你们知道我太多秘密了。”
“放心,李姨娘!我是你最忠心的小丫鬟,我怎么会把你的事说出去呢?”
“我害怕,我只是害怕。孟舒游,二叔,还有方长清他们三人,我背负了太多人命。我害怕万一走漏了风声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们放过我吧!”
说着李玉凤竟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