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走了两炷香的功夫,随着越来越浓烈的腐臭侵入鼻腔,众人越发不安起来,这样的气味任谁都知道前方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直到拐过一处弯道,前方晦暗的光线让几人惊觉甬道竟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不同于方才那些甬道的是这洞穴内荧光透亮,密集附着在那洞穴顶部的流光斑蛾散发出来的荧光几乎照亮了整个空间轮廓。 这豁然开朗的洞穴规则平整,整个儿看上去呈一个鼓的形状。而他们所在的甬道正高悬在那洞壁约莫七八丈的地方,也就是这面“鼓”微微凸起的腰身部位。 与方才那些复杂粗糙的甬道明显有区别的是,这里平整砖石铺就的地面以及周围用于承重雕工精良的六根粗大石柱无不彰显着这是一处经过精心设计和修缮的洞穴。 虽说有精心建造的痕迹但却并没有任何维护。这从洞壁四周以及那石柱上错综复杂攀附着的树根和干枯掉的灰色藤蔓可见一斑。 那暗灰色已然干枯死去的藤蔓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品种,竟能长于这种暗无天日完全没有光照的地下洞穴?不过也可能正因为如此才会大面积的干枯死亡吧。 层层叠叠错综复杂的干枯藤蔓像榕树的须根一般将整个洞穴缠绕得犹如盘丝洞一般,细密的须根千头万绪差点儿将几人所在的甬道口堵了个严实。 贺涟风将那洞口清理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通道,众人从高高的洞壁往下望去。 只见洞穴的正中央沿着一道道石阶拾级而上是一座八边形的平台,平台正中央则摆着一个硕大的棺椁。而棺椁内仿佛困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不仅有道道手腕粗的铁链将其固定在周围的石柱上,铁链另一端更是直通洞壁深深地打入山体内部牢不可破。 先前那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早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八个面朝棺椁跪伏着的黝黑人影。他们既没有任何肢体活动也没有一点声息,只有无尽的死寂和铺满整个洞穴的荧光。 那荧光虽说能依稀照亮轮廓但到底不似阳光明亮,是以并不能看清楚细节,以至于瞧着那一动不动的黑影一时之间竟难以分辨究竟是人还是灯奴一类的雕像器物。 整个平台除却一副硕大的棺椁和周围这八个黑影之外再无其他,虽说平台上的浮雕镂纹厚重华美,便是隔着几丈远的方凌几人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贵重,但瞧在眼里却总是免不了的空旷落寞。 但令方凌感到无比疑惑的是,除了落寞之外,她竟从这诡异的地下空间中品出了几分熟悉。 方凌自认从未到过这里,但一种莫名熟悉的窒息感却堵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她发誓便是连小时候被方长清抱着走南闯北卖耗子药的时候都算上,自己也从未踏足过永陵地界一步,但这熟悉的感觉却无比真实。 “这是落蛊洞。”长亭很快给出了答案。
方凌猛然惊觉,继而迅速祭出一丝灵力探查,果然同样的五行颠倒,一样的令人窒息。可是长亭又是怎么知道落蛊洞里五行颠倒,乾坤倒置的?莫非他也曾进去过? 还未等方凌细想,却见浮生十分不屑地小声叨叨着:“说什么浑话?这里是永陵,又不是滇南!”“可这确实是落蛊洞!”
终是贺涟风给出了一个确定的结论。
“啊?你怕不是也跟着一起疯了……”浮生有些难以置信地嘟囔着。 “你瞧那棺椁,那莹亮净透的材质既非铜铁也绝非漆料,这是龙晶石,跟我落蛊洞中的一模一样。”“可是……你们那变态的虫洞子不是远在千里之外吗?难道这玩意儿也兴开分号?”
贺涟风闻言有些无语:“你以为这是开客栈吗?”
方凌无意听他二人瞎扯,只对原本安安静静趴伏着如今却突然开始零星下坠的荧光斑蛾产生了兴趣,这斑蛾一开始只是偶尔飘零,可是很快那些荧光闪亮的斑蛾仿若冬日的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越落越多。 众人不免抬头望去,只见那原本被荧光斑蛾覆盖得严严实实的洞顶随着斑蛾的纷纷坠落,逐渐露出斑斑空隙。那空隙乍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然而若是着眼于整体就会发现这些空隙并不简单。 凭着方凌自小跟着爷爷推演阵法的直觉,若是将这些空隙赋予点位,相互勾连,压上阵头和阵脚,这将是一个复杂且庞大的阵盘。只是这阵法的阵眼又在哪里? 方凌将所见指给贺涟风与浮生,然而这两人一个出身巫蛊世家不学无术,一个游手好闲,有个半桶水的师傅倒也跟没有一样。阵法这类高深玩意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有些难度。直到方凌急出一头细汗来,这二人也未得出什么要领。 无计可施的方凌只得凑到长亭耳边,竭尽全力的吐出几个细微的音符。 “画出来。”
长亭摊开手掌。
可见这厮的确是听得懂自己说话的,先前也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错了,瞧着贺涟风不顺眼,便借着自己使劲挤兑他。 随着斑蛾的不断脱落,在一片闪耀的荧光中,那由于斑蛾脱落而形成的阴影图案越发的清晰连贯起来。方凌适才刚刚将那框架大致在长亭手心描了出来,还未来得及将所有阵脚一一点上,长亭已然确定道: “这是一个镜像阵法,你描绘的这个是副阵,还有一个主阵应该与其遥遥相对。”方凌立刻反应过来,那不正是摆放棺椁的那座平台吗? 然而不知为什么,这洞顶到处都是流光斑蛾,洞壁也时有一团一团凝聚在一起的斑蛾,但却唯独那处平台除了跌落的斑蛾尸体之外竟没几只活的。没了这亮闪闪的斑蛾标记,便是方凌眼力极佳一时也难以窥得其全貌。 况且那些零零碎碎散落在地的藤蔓根须将整个平台覆盖的斑驳难辨,即便能看出这地砖上有镂刻雕琢的花纹图案,也瞧不出个具体模样。 就在方凌对着那堆根须藤蔓中一些灰白色的干枝枯木出神时,忽觉一颗石子自耳边飞过啪的一声脆响击中了那平台上的龙晶棺椁。 死寂的地下深处,众人原就十分紧张,便是呼吸的声音都控制得十分微弱,突如其来这声脆响在这空旷的空间内乍然响起,无异于在众人心头划过的惊雷。 方凌只觉恍惚间那铁锁链上悬吊的藤蔓根须都仿佛被这响动惊得一怔,自己已然被反应迅速的贺涟风一把按下脑以便隐匿身形。 方凌本就摔断了一条腿,此时受力不均,一家伙给贺涟风直接按了个狗吃屎,待她再度抬起头来,恨不能将浮生这冒冒失失的小兔崽子一脚踹下去。 浮生眼见即便灰头土脸也遮不住方凌眼中喷薄而出的怒火,连忙替自己辩解道:“投……我这叫投石问路。”
方凌懒得听他瞎扯,只赶紧望向那边跪伏在地的黑影,却并未瞧见什么动静。 “只怕真的不是什么活物。”
一直注视着下面动静的贺涟风言道。
浮生一听来劲儿了:“我就说吧,怎么可能有人跪那么久动都不带动一下的。我跪半柱香就开始手痒脚痒背心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