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潭此去临行前,并没有与她告别,那时她忙于宫务,未给赵小潭预备远行之物,而她求皇兄给赵小潭派暗卫保护,却被赵小潭拒绝,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皇帝见妹妹一副小女儿闺怨的模样,笑嘻嘻问她:“你啊,日后大婚就好了。你如今掌管宫务,给哥哥选嫂子选的怎么样了?”皇帝原先做六皇子的时候,身子一直不好,选妃事宜虽也在先帝后的心中,却未提上日程。 这就造成了,一旦他登基,连一个嫔妃都没有的情况,后宫空虚,就等着众多闺秀充盈三宫六院。 哪家的闺秀先入主中宫,最先生下皇子,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舅家。 众多勋贵大臣们暗暗的摩拳擦掌,准备在新一轮皇权之争中取得先机。 皇帝选妃自然要平衡前朝各个势力,最难的是,在各大势力中选出心仪之人做皇后。 皇后,要与皇帝并肩的人。 皇后,要与他一条心,最好是情投意合。 他与十八长公主一母同胞,要十八长公主具体操作这事,他能安心。 十八长公主打起精神,娇笑:“这几日,可有不少闺秀进宫给皇太贵妃和太贵妃请安,您也瞧见了。哥哥看中了哪位闺秀?”
皇帝闻言回想起来,十八长公主继续笑道:“我瞧着勋贵家的几位小姐不错,尤以忠顺侯家的更为拔尖,那位小姐自幼读书识字,才学好,又会舞刀弄枪,身子骨结实,竟是个文武全才,和哥哥您曾说过的条件几无差异—” 听着十八长公主的话,皇帝不由想起那位又妩媚又飒爽的美貌女子。 他自己身子骨不好,他希望自己的皇后身子结实一点,这样以后的子嗣才能身子壮健。 十八长公主继续说道:“还有孟阁老家的小姐也好,温柔端庄,德言容功无不出色—” “平西侯家的小姐—” 皇帝突然问道:“我记得,前太子妃的亲妹今年也有十三了吧?”
前太子妃出身柱国大将军府,是柱国大将军的嫡长女。 柱国大将军一门忠烈,为了大庆朝的长治久安,边境的安宁,老将军六十高龄,仍驻守在西北边关,太子妃嫡亲的三个兄长,两位战死沙场,还有最小的那位兄长驻守东南边关,京城家中只余老夫人带着几个年纪幼小的孙辈、还有一位嫡小姐过活。 前太子妃鲜艳明媚,知书识礼,被先皇亲自聘给前太子为太子妃,可惜,前太子去世,前太子妃因太过伤心,也随之而去。 前太子妃身死,其老父柱国大将军和亲兄长东南将军因军务在身,无暇回来奔丧,只听说老将军闻讯时口吐鲜血,泪洒当场。 想起那个高贵端庄、心思玲珑、对待他们兄妹极好的前太子妃,想到她年轻轻的就伤心而死,十八长公主不禁有些黯然,答道:“皇兄,武大将军家的小姐今年十三岁,因亲姐入宫做太子妃,她从小娇养长大,她的性子,若入了宫,我担心——” 皇帝微笑:“武小姐入宫,把原太子妃宫中的宫人拨给她,有你我照看着,不必担心。”
鸿云楼。 古香古色的雅座里,收拾的干净整洁。 打磨得发亮的木质地板上放置了一张可供八人围坐的大大的圆桌,圆桌上置办了八个热碟、八个冷碟,一应美酒齐备,酒席十分丰盛。 瞧着在座的穿着打扮,俱是王孙、公子,并没有贩夫走卒。 忠勇侯府的小五爷赵峰、孟知礼赫然坐在主位,镇国公府齐恒、平西侯府薛启文、薛启武、薛启安相陪。 齐恒满面笑容举起酒杯:“诸位兄弟,满饮此杯,祝贺峰兄弟、知礼兄弟高中。”
赵峰笑嘻嘻:“多谢姐夫。”
孟知礼微笑:“多谢恒兄。”
众人俱饮尽杯中酒。 薛启安一向飞扬跳脱:“本来是小潭兄弟张罗的酒局,偏他受了皇命出京办差,没有口福,这一桌酒席就偏了咱们了。”
齐恒:“他临走之前,再三嘱咐,说酒席已经订好,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诚心。”
孟知礼吃了一口菜,笑道:“可不是,他本来说要与大家一醉方休,谁知道,竟是我等在这里美酒佳肴,他啊,许是在吃沙子呢。”
赵峰笑道:“昨儿家里接到六弟来信,公务之事虽一概没提,却说起此次出行一路辛苦,除非有投宿之处,一路俱是啃着干粮过来的。”
薛启文老成持重:“小潭兄弟,别看年纪小,行事十分有章法。”
这一堆人里属薛启文年纪最大,隐隐以他为首,见他如此说来,大家都放下筷子,细细听来。 薛启安:“大哥,何以见得?”
薛启文:“远的,从前写仙途的事就不提了。就说近的,小潭兄弟他与峰兄弟、知礼兄弟感情甚笃,虽说接了皇差,也不忘预备这桌酒席,此其一。其二,刚才峰兄弟说了,小潭兄弟写了家书,却一点没提公务,可见公私分明,有法有度。嗯,小潭兄弟才十四岁,了不得啊。”
薛启武平日里只爱舞刀弄枪,对掉酸文不感兴趣,见大哥说了半天,有些不耐烦,端起酒杯:“你们夸小潭兄弟我爱听,能不能别文绉绉的,听得牙疼。来,喝酒!”
薛启安嘿嘿一笑:“二哥,大哥这还没说几句呢,还文绉绉——若是爹在这里,必得骂你一介莽夫!”
平西侯世子文武皆能,三个儿子中最喜欢老大薛启文,皆因薛启文像他,文能吟诗作对,武能骑马射箭。 薛启武则不然,喜武不喜文,平西侯世子恨铁不成钢,常常被薛启武气得骂人,最常骂的就是“莽夫”一词。 众人皆知。 闻听此言,俱都哈哈大笑。 众人推杯换盏,你一句,我一句,时不时迸发一阵大笑。 隔壁雅座只坐了两个人,听到传来的大笑声,其中一中年男子冷哼一声:“这是哪家的小崽子,如此呱噪无礼!”
另一个人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仍听出声音尖细:“咱家出来一趟不容易,世子爷,何必与几个小儿一般见识。”
中年男子闻言不再理会,关切的问:“我儿此次可能入宫?十八长公主怎么说?皇上什么意思?”
声音尖细的那人:“十八长公主倒是满口的夸几位闺秀。”
见中年男子殷切的看向他,不由一笑:“我的世子爷,您家小姐可是入了十八长公主的眼了,十八长公主颇为推崇呢,不过,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中年男子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声音尖细的那人:“从前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只觉每日病弱,倒也不觉得怎样,可如今做了皇上,发现他老人家心思深沉,不下于前太子爷——”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皇上虽年少,却喜怒不形于色。确是天威难测,此次选妃,不知皇后宝座将会花落谁家?”
声音尖细之人摇摇头:“皇上的心思,难猜啊。”
这里显然是哪家的勋贵与宫中内侍密谈。 而赵峰、孟知礼等人,饮酒至酒酣耳热,薛启武问齐恒:“恒弟,你消息灵通,可知道宫中何时选妃?”
齐恒如今今非昔比,比起从前,确实消息灵通的多。 从前,镇国公府二房三房不参与家中事务,宫中的事更是插不上手。 可自从帝后薨逝,太子、太子妃身亡后,这个局面改变了。 一切都源于九皇子诞生后,镇国公与皇帝布局抓捕刺客。 自觉万无一失的局,没想到落得这样一个后果——帝后薨逝,太子、太子妃俱亡,差点动摇国本。 镇国公彻查后发现,刺客是当年沧澜国元帅的部下。 可以说,他当年种下的因,今时结下的苦果。 镇国公齐天彻自觉罪孽深重,办完了国丧,再三向现任皇帝请求卸任镇国公爵位,传给世子。 前几日,皇上已是准了。 按照惯例,镇国公世子继任为镇国公,原镇国公嫡二子、嫡三子每人给了一个侯爵的爵位,分出镇国公府,另行居住。 齐恒的父亲是镇国公的嫡二子,被皇上封为乐成侯,齐恒的三叔被封为乐业侯。 乐成侯、乐业侯已经从镇国公府出去,分府居住。 齐恒的身份从镇国公的数十位嫡孙之一,变成了乐成侯的嫡六子,因着他与赵小潭关系亲厚,他爹乐成侯经常带着他入宫,故而,如今,他的消息灵通的很。 见薛家二哥发问,齐恒压低了声音:“估摸着就这几日下旨选妃,听说皇后、贵妃人选已是定下了的,其他低位嫔妃尚需皇上择选——” 其他人虽心内好奇,但心中自有分寸,不再追问后妃人选,转而聊起别的,让隔壁二人心痒难耐。 隔壁雅间的二人听了良久的壁角,没想到,什么收获都没有。声音尖细的人仍压低声音说道:“世子,回去等好消息吧,咱家揣度着,您家小姐必能入宫。是不是皇后有什么要紧?当今圣上也不是皇后所出啊——”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愣后点头:“日后小女入宫,还要公公多照顾——” 中年男子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声音尖细的那人接过来,看了看面额,揣入怀中,笑眯眯说道:“我出来的太久了,该回去了。世子只管放心就是。”
两人旋即起身,悄悄一前一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