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梁山十四员好汉正赶往济州城北门,半路却遭遇高冲汉父子。 李逵怒骂一声,不容半点闲,第一个挥板斧撺上前去,要砍高冲汉。 高冲汉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回过神来,却仗着兵马众多,也逞威风,挺手中宝镋迎住李逵。 后面燕青回顾众好汉,朗声叫道: “高冲汉非一人能敌,史大哥与俺一发上,咱三个并他一个,其余兄弟,先趁势夺了城门。”
其余十二个好汉闻言,便都呐声喊,一齐冲杀上前。史进、燕青、李逵三个斗住高冲汉一个,魏韦独自挡住高澹。雷薄、黎巧姑似一对大虫在前开路,三阮二解紧随其后,耶律宗霆、陈秋时、陈雪娥三个则就当处与官军混战,并相机行事。 要说高冲汉这厮,端的神勇,一个力战史进、李逵、燕青三个,上护其人,下护其马。兀自扛了十余合,才渐渐难以遮拦,偷眼去瞧一旁高澹,与魏韦两个正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 高冲汉暗暗寻思:俺姓高的本就是奉高太尉将令,前来看着张叔夜那厮,眼下大难临头各自飞,俺出力守城拿人已是仁至义尽,犯不上为这鸟济州把自个性命搭上。 思量到此,高冲汉大喝一声,把宝镗横着奋力一抡,逼开三个好汉,自个倒拖宝镗,拨马便走,一面不忘叫上高澹:“我儿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李逵三个眼下都是步战,又有许多官军拦路,赶之不及,眼睁睁吃他走了,气得各自跺脚。 而高澹那里正杀到半中,听得这般大吼,侧目一瞧:老爹竟独自走了。 高澹便也不敢恋战,急忙拨转马头要走,不想高冲汉那话也教魏韦听在耳中,早有准备,见他拨马,俯身就地一滚,先到侧首,横着一刀扫来,斩断马匹一条后腿。 高澹措手不及,一跤跌在地上,魏韦就势上前,把手中刀逼住了。官军一众军汉见了:两个主将,一个逃了,一个被擒,还打甚么劲? 哄一声,也四散奔跑开来。 这可恼了梁山里一个好汉。要说这个李逵,与旁个好汉却是不同,天生一副兽性,最喜背后赶人,逃走得愈是急切,他愈发赶得乐意。 方才高冲汉走了,李逵正没处撒气,这下可逮着这伙军汉了。怪叫一声,一道黑风似赶将来,把那伙军汉排头砍将去,登时杀得军汉们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燕青几番喝止不住,只得亲上前去,一跤攧翻了,托起复奔北门。 其余好汉见状,也都押着高澹后头赶来。 且说前者雷薄、黎巧姑几个。雷薄、黎巧姑一左一右,并肩在前,两柄刀舞得风泼不进,一众官军见了,不敢抵挡,吃他们一路冲杀,径到北门门前。 城门上张叔夜见了大惊,急教二子一齐下城拒敌。 张伯奋、张仲熊两个都是好汉性格,非但不惧怕,反觉腹内热血翻滚。提兵刃要下城来,雷薄、黎巧姑已然迎头赶来,四个人就当腰石阶上厮杀混战。那张家兄弟背后纵有军兵无数,却因道路狭窄,不得近前。 解家昆仲深知张家兄弟厉害,恐雷薄两个有失,挺朴刀也来助战。那过道正好容下并排四个,六员将当即混战一处。 三阮见此,正好趁机赶杀门前士卒,要开城门。不成想北门把守士卒,都是张叔夜麾下精锐之士,身着六十斤步人甲,手擎唐制陌刀,寻常朴刀砍劈不动,三个斗了多时,竟渐渐抵挡不住。 张叔夜也晓得锐卒厉害,见三阮将败,便教城上士卒趁机放箭,那箭矢射在锐卒甲上,纷纷弹开,阮氏兄弟却是避之不及,不消片刻,阮小五、阮小二臂上、腿上各中一箭,扑地跌倒在地。 正是危急关头,只见背后一众好汉呐喊杀来,当头一个虎形黑汉,把两把板斧嘁哩喀喳,先剁翻前面几个锐卒,救了三阮。 其余兄弟换过锐卒手中陌刀,奋力上前,这才把门前士卒杀散,兄弟合力,打开济州北门。 张叔夜城上看了,晓得大势已去,恐遭生擒,也只得绕路逃走,众将官死命护着,沿着城头,都奔济州西门行来。 张伯奋兄弟正杀得兴起,浑不知父亲走了。直到李逵等前来相助雷薄几个,这才恍然大悟。 兄弟俩急要走时,情知望下定走不脱,便也顺城头绕门逃走。不过走得匆忙,却不曾问过北门上士卒,父亲去向哪里,竟径直望东门逃走去了。 …… 且说刘备,这时才归寝帐不久,烫了脚正躺在榻上要睡,忽见一喽啰匆忙入来禀报: “禀宋头领,济州城上火起,北门洞开,有哨骑见李头领冲杀出来。”
刘备忽地翻身而起,大喜道:“快传将领,教史文恭、铁方梁引军接应。其余诸将都披挂上马,随我杀入济州城里。”
小喽啰领命退下不提。 刘备接着便唤来军士披甲,随后自引后队诸将都望济州府来。 …… 单说济州逃走诸将。 高冲汉不敢走北门,却一路望西门行来,到得门前,急叫守门将官开门。 将官道:“没张相公手谕,小将不敢开门。”
高冲汉道:“张相公自身难保,何来手谕,快开城门,休拦老爷逃走。”
那将怒道:“眼下危急存亡之秋,我等身为武将,当与城池长官共存亡,高将军却如何自顾逃走?”
高冲汉哪里听得进去,闻言也怒,催马向前,只一宝镗,打得那将头颅粉碎,鲜血迸流,死在当处。 接着扫视面前军汉,大喝道:“速开城门,否则要你等都与这厮陪葬。”
一众守门军汉大骇,当即四散奔走,有几个与高冲汉较近,被高冲汉逼住,恐伤性命,无奈开了城门。高冲汉这才一人一骑,逃出西门。 只是逃出济州,可不是说就此逃出升天,须知刘备早教诸军把济州四面围得定了,高冲汉若想走脱,谈何容易? 这不,高冲汉才出西门不远,迎面正逢一彪军马列成阵势,前面都是旁牌、长矛,后面是攻城器械。见这厮一人一骑杀来,一个个也都吃了一惊。 当头两个副将,分别是“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两个。 一见高冲汉来,龚旺大喝一声:“兀那军将,望何处去?”
高冲汉道:“你管老爷?不让条路,教你个个都死。”
龚旺大怒,挺标枪催马直取高冲汉。 斗了有十数合,丁得孙见龚旺力怯,也催马来助,两个并他一个。高冲汉到底是济州府第一条好汉,以一敌二,丝毫不惧,斗到二十余合,从龚旺头顶一宝镗扫过,金盔打落。 龚旺大骇,以为是头颅打落,当即翻身下马,一面抱着金盔胡乱奔走,一面痛哭道:“‘毒扁鹊’何在?快帮俺把头颅接上,俺头掉了也。”
不一时,迎面撞着一将,头裹一条茜纱红缨头巾;身着一领兽面吞头连环铠、前后掩心镜,上笼深青色蜀锦战袍、垂着几绺丝绦;腰系一条嵌宝堆玉的鸾带,上挂锦囊;骑匹雪花白马,上披马甲、马颈上挂着三只螭纹鎏金銮铃,手中绰一条湛金长枪。 生的狼腰猿臂、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丰神俊逸。 正是主将“没羽箭”张清。 当时张清见龚旺一路哭喊,又好气又好笑,把枪虚空一指,大声叱道: “呔,你这厮也是军中悍将,如何这般仓惶形状,成何体统?你那头颅,不正在脖颈上么?”
龚旺听他一喝,如梦方醒,摸了摸脖颈上头颅,果然健在。 张清笑道:“你这厮也不想想,若果真头颅掉落,还能说出半个字么?”
说犹未了,只见龚旺背后早有一将,挺手中宝镗忿怒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