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众好汉见是关胜,终都长舒口气。 这时关胜率郝思文、宣赞、索超、周谨已到近前,各自唱了喏,关胜道: “吴军师恐公明哥哥此行有失,特差小弟率军接应。”
刘备点头:“到底是军师考虑周详。我等无事,且回山上说话。”
途径一小镇,刘备乃先作书一封,使戴宗下到汴京,说兵部尚书孙傅已到梁山,若要救他性命,须把梁山“刀笔将作”陆远来换。 接着众人休整一日,次早启程、一路无话,数日便回寨中。 及到鸭嘴滩,晁盖、吴用亲自率众接着,各自都见了礼。向后同到聚义厅上坐定。刘备先与晁盖、吴用并众好汉引见了“没面目”焦挺、并白面小将。 小将姓秦、双名毅成。祖贯齐州历城人氏,是初唐时胡国公秦叔宝之后。然他虽是秦琼之后,却最爱罗成故事,平日里好习罗成为人打扮,是以军中都称他为“赛罗成”。使的一手好银枪。 秦毅成少年狂傲自负,十七从军,至今不过两年,见军中难以进用,便常觉平生本事难以施展,心生去意。正巧那时撞见刘备,吃林冲教训一顿。 吴用闻言惊道:“梁山再添名门之后,真大幸也。秦小将军未及弱冠,已有这等本事,将来得林教头指点,必能成为一名骁勇之将。”
晁盖听罢却大笑道:“秦兄弟与那程家少爷,可谓同出一辙,向后无事,可教两个比试比试。”
众人见说,各俱大笑。秦毅成不知程家少爷是谁,听了他说,反而跃跃欲试。 都认识了,晁盖乃分付杀牛宰羊、摆设筵席。席间柴进、林冲、王进几个又把如何闹东京、如何捉的高衙内告诉晁盖众人,直听得晁盖、史文恭、阮小七众人热血上涌,赞不绝口。 …… 原来当日汤隆、王进一个拌作妇人,引开高衙内那伙伴当;另一个趁机把落单的高衙内掳走。接着都回京中客店,林冲、周汜两个接着。 林冲一见那厮,几近癫狂、眼中几能喷火。而高衙内见了林冲,更是唬得屎尿齐来。 林冲根本无二话,乃先剜去了那厮耳、鼻、舌、眼,剁碎下身,把个高衙内折腾的生不如死;接着才剖腹剜心,割下首级。 那时正好有田所请来灯匠在彼,林冲便教他把高衙内头颅作成花灯,献与高俅。 直把高俅唬出一场大病,此是后话。 向后众人又说起至今不知陆远身在何处。吴用闻言第一个紧蹙眉头:两个共事最久,又都是文人,素来惺惺相惜,不想这厮身陷险境,又想起陆远没个防身武艺,不由愈发担忧。 那么陆远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书中暗表:其实他一早便出了汴京、只是与梁山众好汉失散罢了。 且说“刀笔将作”陆远。上元节那日正与一众好汉赏灯,走在一处,棘盆里许多花灯飞走百态、穷工极巧,竟是镂冰为之。陆远啧啧称奇,复望前走,却见一条冰雕楼船,内有冰灯、五彩斑斓。 陆远惊其巧夺天工,一时昏头,竟上前寻问灯匠如何制造。 灯匠也不气恼,只是笑道: “小人也只负责雕刻而已,制冰用具、这般巧思,都是城北一奇人所出。”
陆远心想:能有这般手艺巧思,定是一位长者。 当即求其姓名,灯匠答道: “她是本处一个女子,却世居城外山里。唤做姜玉尘。她自幼聪慧机敏、心灵手巧。素有‘小月英’之美名。东京上等奇巧花灯、冰灯,多出自此人之手。”
陆远心生向往,便道:“此等高人,竟是女子?俺陆远必当亲自拜访。”
那灯匠笑道:“恁地,兄弟可要空走了也。”
陆远不解问道:“足下这怎生说?”
灯匠道:“这姑娘可不大好见,便是我等灯匠,与她家来往多年,却也不曾见过。”
“盖因她天然生得貌丑,终日只在家中、也不出门,更不见外面男子。有甚么事,只教家里管家代劳,俺们这些灯匠、其实也只见过她家管家而已。是以我说你今番必定要空走了。”
陆远闻言,喃喃道:“可惜了这般妙人,竟是一个丑八怪么?足下晓得她家在哪里么?”
灯匠又道:“俺只晓得她家在汴京北面丘山里,具细位置,却是不知。”
陆远谢过灯匠,心下惊疑,复一路赏灯看来。看得心中欢喜,观之不足,却把号灯一事忘了。走了一程,早与众人走散。及他想起,四下里不见了哥哥们,京中更是大乱。 陆远临危不惧,乃取出自个亲手画的地图,奔客店便走。及到客店,众好汉已自走了。 陆远叫苦:这些个没良心的。 情急之下,拣了口众人落下的朴刀,出门望东而走。 行了一程,东面一带四处都是官军设卡盘问,并不见一个梁山好汉。陆远心慌,自个不通武艺,若教看破,怎好脱身?寻思片刻,顺着地图道路投北门里去。 将到北门,恰见许多百姓之中、一伙灯匠火急出城,巧的是这干灯匠、竟都与陆远打扮相仿。 陆远登时大喜,就后头紧紧跟着,直到门前、却才混入其中。不想门首官军也不耐烦人多,果真教他出得城来。 陆远便顺着路望北而走,走了有十余里,至天色微明,来在一处山中,却见当处四下里雪迹未干、周遭一带都是怪树。 陆远腹中饥渴,头昏脑涨。急欲寻个宿头歇息,忽地想起那时灯匠所说“北面山中住着‘小月英’姜玉尘。”
陆远大喜,精神倍增,拔步寻来。奈何寻了半晌、远近并不见一户人家。陆远却走不动,心下不住骂那灯匠。只得寻了颗大松树坐下、把朴刀倚定了歇息。 抬头四下里随意张时,只见那里一片方圆一丈空地,两块巨石、形状与众不同:非但生的一般无二,左右看来、更都似大户家里的门子、仿佛恭敬立在两旁。再向巨石后头看去,见有气如云,从内而起。 陆远惊疑,挣扎走近前来。反复观瞧一阵,不知高低,兴趣索然。回身仍要坐下休息,却不见了朴刀。 陆远大惊:“莫不是有贼人么?敢偷俺的朴刀?”
“端的是活不耐烦,敢出来与俺厮并么?”
叫嚷半晌,不见人应。陆远复仔细看去,那颗树张牙舞爪、却不是方才那松树了。 陆远心中愈慌。偏是这时,树林里一阵阴风吹过、寒冷刺骨,紧接着是许多老鸦哇哇怪笑、四下里不住回荡。 陆远吃他唬的汗毛倒竖,哪敢再留此地,顺着羊肠小径一路望前。足走了有半个时辰,正走不动,却见前面一片方圆一丈空地,左右并立着两块巨石…… 陆远直吓得魂不附体、心下登登乱跳:俺明明一道望前走了几个时辰,如何仍在此地打转? “莫非这世上,真个有妖怪就在此间么?”
说犹未了,忽听得一老者声音四下里传来: “小儿端的大胆,手拈朴刀,擅入我家,大呼小叫,今日定教尔死在此处。”
陆远闻言,几乎晕厥。定了定神,扑通拜倒在地,哭着道: “小子无知,误闯妖怪爷爷宝地,求妖怪爷爷饶小子小命。 小子一向口臭,毒扁鹊那厮说俺是肝火过旺,须多食菊花、枸杞,以清肝火。料小子内里已这般臭了,皮肉自不好吃。恐教爷爷吃了呕吐,不如放小子自去,小子必感恩戴德,早晚供奉。”
那老者闻言大怒:“甚么乱七八糟,今日必把你这厮细细地割碎了下酒。”
说犹未了,陆远早吓得酥软,两眼一番,竟是昏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