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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花和尚趁雪退官兵(1 / 1)

张清本以为祝汉长文弱、禁不住寒冷才开口求饶,不想他铁骨铮铮,道出这么一句与方才说辞截然不同的话来。  “你这厮既不愿投降,如何叫本将可怜?”

张清猜想不透,开言动问道。  祝汉长早知有此一问,当即嘿嘿笑道:  “俺非为自个,盖因燕顺、宋万两位兄弟伤势严重、受不得寒。将军是体面人,做事还须体面才是。若半路冻死了几个兄弟,想必即便到了你那东昌府,知府面前,也不好看。”

汤隆、石勇这几个方才还当他是软骨头,见他这般时辰仍旧惦念受伤弟兄,不禁惭愧、钦佩。然而要这伙莽撞汉子开口道歉,也忒为难,汤隆挣扎半晌,只哆哆嗦嗦叫出一个“好”字。  祝汉长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张清听罢、思量片时,觉他说的确有道理,心中对这伙“草寇”愈发另眼相看,便教军汉打开了燕顺、宋万的陷车,把这两个架去马车上看顾、好生照料。接着他依旧催马,准备来在队首、瞧瞧前路究竟。  此时风雪甚紧,雪高过膝,双目能见、不足丈余,众军愈发难行。张清乃教军士偃卷军旗、多点火把,前后跟紧、都踩着前面车马足迹赶路。  张清前者派出的三路哨骑,至此时已有两三个时辰,却不见一个回来。张清望着这般雪色,心中担忧:这大雪真个恼人,自个这东昌府主力可莫要迷失在风雪之中。  寻思间,忽听得前面有人大叫:“来的是甚么人,报上名来。”

张清分付众军都住,乃差小校前去查看。便有两个小校一面小心踏雪迎将去,一面望前举着火把照向那人,鼻子里却钻来缕缕淡淡肉香……  少顷来在近前,借着火把光亮、两个终于看得仔细:  前面一丈之地,一颗大松树旁,倚定一柄禅杖,旁边一个胖大和尚,穿一领皂直裰,上面都是血。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臊胡须,一颗硕大光头已然冻得发紫。正在那里点起篝火,手中拈一树枝,上面串一块肉,也不知是在烤甚么吃。  一个戴范阳帽的小校心下疑惑,口里却笑着问道:“师父烤甚么吃?这般香浓。”

和尚也不抬头,声若钟磬:“山里几条蠢狼,看洒家迷路在此,动了念想,要拿洒家饱腹。吃洒家几禅杖下来,打死一个、打伤两个,余者皆走。  洒家正好肚饥,便把狼腿割下了炙,倒要瞧瞧究竟是哪个吃哪个。”

范阳帽小校点头:原来是狼血……  便不再疑,乃问道:“师父奢遮,这狼肉可好吃么?”

和尚道:“洒家也未曾吃,小哥如不嫌弃没盐,不妨一齐尝尝?”

范阳帽小校道:“不敢,俺家将军正在等小人回去复命,这便告辞。”

说罢翻身要走。一个戴铁片盔的小校则偷着与他取笑:  “休听这贼秃吹大气,这般天气,他若一个人撞见狼群,只有死无生。”

和尚闻言,腾地站起道:“你这厮是哪里来的鸟人?在这里放甚么鸟屁?”

那铁片盔小校本也要走,听他骂,转身复回,“仓啷”一声拔出腰刀,叫道:  “贼秃胆敢辱骂官军?定是梁山泊的强贼无疑,正好一并捉了,与那几个梁山泊草寇一发都押解回城里。”

范阳帽小校急忙拦他:“你这厮好没道理,你不取笑师父,师父如何骂你?休使性,快走快走、回复张将军要紧。”

和尚听这两个说话,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你等果真擒捉的梁山好汉?不是胡吹大气么?”

铁片盔小校笑道:“骗你的顷刻死于雪中,不怕告诉你这贼秃,俺们乃是‘没羽箭’张清将军麾下,会事的跪下给老爷磕上三个响头,老爷便不拿你。”

和尚大怒、抄起一旁禅杖叫道:“那你可认得梁山泊‘花和尚’么?”

两个小校面面相觑:花和尚?果真是梁山泊的强贼?  转身要走。鲁智深冒着风雪、大踏步跳跃着赶将来,抡起禅杖、只一禅杖,把那嚣张小校拍翻在地,打得眼球突出、五官挪移,果真死于雪中。另一个见不是话,早走的不见踪迹了。  这时张清正不见两个小校回禀,却听前面惨叫声来,心道:不好。  急教军士备战,风雪中鲁智深忽地钻将来,张清措手不及,吃鲁智深一禅杖,打翻了坐骑,把张清掀翻下马,那马儿压住马腿,动弹不得,危急间,幸得身旁亲兵死命扑向鲁智深、救得一条性命。  鲁智深面对众军,丝毫不惧,荡开那柄禅杖,风雪中好似一条怪蟒、卷起便体梨花、左三右四,逢人便打。  叵耐官军人数众多,层层围拢将来,杀之不尽。鲁智深急中生智,大叫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

张清才换了马匹,听他大吼,暗叫:糟糕,中贼埋伏也。  不敢恋战,分付众军急退。  官军只前面数人晓得他只一个,后面众军闻言都乱。鲁智深非但得以从容脱身,更仗着漫天大雪,一个人把张清所部杀得七零八落。  正赶间,只见前面有辆陷车。鲁智深来在近前,却是四辆,里面盛的四个雪人儿。  定睛一瞧:是汤隆、石勇、曹正、祝汉长四个。  鲁智深大喜,急道:“兄弟们醒醒,切不可睡着了。洒家这便救你等出来。”

正要打碎陷车,身后恶风卷来。  鲁智深急忙低头闪过,那条叉自头上搠了去。智深大惊,抡禅杖与那人斗在一处,斗不三合,另有一个汉子挺钢叉加入战团,三个人大雪中不见敌我,胡乱斗了有二十余合,那两个都望后一跃,几乎看不见了。却听其中一个问道:  “那汉子使的难道不是禅杖?莫非是鲁智深师父么?”

鲁智深却也听得说话声端的熟悉,便道:“正是洒家,你是哪个?”

风雪中那汉子钻将来,鲁智深这才看得清楚:“这不是“两头蛇”解珍么?”

另一个这时也走近前来,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鲁师父,这大雪端的恼人,把俺们自家打了半晌。”

鲁智深转头看去:竟是“双尾蝎”解宝。  原来那日吴用自得喽啰回报:说“毒扁鹊”祝汉长教郁保四捉了去曾头市。  便愈发放心不下前方战事,向后猛然想起,曾头市里有座法华寺,是曾家关键所在,便差鲁智深、武松下山,到晁天王处,帮忙打探消息。  不想鲁智深、武松才行在半路,已闻说梁山军大破了曾头市。  两个大喜,乃望梁山军大寨里行来。然而他两个尚不知梁山军寨已教“没羽箭”张清夺了去,梁山军此时已都在曾头市中。  两个又行一程,至一座山中,忽地天降大雪,两目不能视物,鲁智深走路如常大剌剌地,一个不慎,踩得空了,滚过山坡里去了。武松叫苦不迭,独个寻了半晌,寻不见“花和尚”。  鲁智深爬将起来,也寻武松。寻了多时,却寻见禅杖。那时天已入夜,鲁智深便想:先寻个宿头歇息一晚,待天明才好赶路。  行了有一个时辰,隐隐听得风雪中似有甚么嚎叫之声。  鲁智深心惊,小心前行片时,却见雪地上许多动物脚印,路径上一坨粪便,兀自冒着热气,因此不曾被雪掩埋。  鲁智深蹲下瞧了瞧,道:“此粪新鲜,当是不远,洒家须得小心。”

四下里正自胡张,面前蓦地碧光一闪——  竟是一条饿狼飞也似扑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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