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方丈寺里卢俊义、贾氏都麻翻在地,那“多宝道人”胡阑成当即哈哈大笑,两三步近来贾氏近前,合腰抱起,觑她面上便亲了几口,一时好不得意: “若非师兄妙计,他这里许多下人打行,如何下得了手?”
和尚亦眯着一对细眼道:“若非兄弟作得好戏,两个牛子焉能中计?”
两个贼人对视一眼,不由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大和尚走近前来,伸手向妇人怀里,乐意道:“真好妇人也。”
“合该我兄弟两个今日艳福,且劳烦师兄先除了那汉子,你我兄弟再一起享用这小妇人。”
胡阑成望着大和尚,一脸诚恳说道。大和尚微微点头:“兄弟说的甚是,恁地,你且待我一待。”
道人应道:“好。”
两个同时翻过身来,却都眼中顿生杀气,和尚两步来在门首、提了禅杖,道人大步来在壁上、取了大剑,都把兵刃猛地互相打去,但听“砰”一声响,当空里架定。 两个贼人不约大笑:“哼,早料到你这厮定会如此。”
说罢就方丈室内动起手来,这二个贼人一个舞水磨禅杖、宛若海中蛟龙;一个擎丧门大剑、好似水底鱼鳖,端的好对手,就大殿青砖上斗在一处,直杀了有五十余个回合,兀自难分胜负。 窗外、楼上的四位看官看了,都吃一惊:不想二贼武艺这般精熟。 周汜低声道:“只可惜不曾带些点心、瓜子。”
石秀、魏韦对视一眼,都觉有理。 且说二贼斗了多时,胡阑成渐渐势力不佳:一者道人毕竟吃得酒醉、二来苻宗仁本就生得较他长大,力气上确占得优。 胡阑成心中暗想:我斗和尚不过,还须以暗器胜之。 苻宗仁此时心道:这厮敌我不住,必然以暗器偷袭。 却见胡阑成一面打、一面叫道:“师兄且省忿怒,你只恐我抢你的妇人,兄弟便教你先耍便是,何必伤了你我兄弟和气?”
苻宗仁道:“寻常女子也便罢了,似这等上好的行货,你这厮岂能让我?你这般说辞,无非是要诱我轻信,你好使暗器偷袭于我,当我不知?”
石秀等人听得都笑:这俩个还真是天生一对,各自对彼此恁地清楚。 胡阑成恨得咬牙:“识破便识破,且看我多宝道人法宝。”
说着话卖个破绽,纵身向后一跃,同时剑交左手,右手自怀中拽出一物,觑着和尚面上一把撒去。 和尚早有防备,急忙侧身一闪,悉数躲过,皆打在后面壁上,必剥剥打得粉碎。 电光石火之间,石秀等人未曾看清,到底何物,书中暗表:此乃多宝道人暗器之一,名曰“琉璃珠”。看似与寻常玻璃球一般无二,实则内有金汁毒药,若教打中,虽不致命,却极难医治。 苻宗仁微微一笑:“兄弟这‘琉璃珠’伤得了旁个,须奈何不得为兄也。”
胡阑成大怒,把丧门剑复交右手再斗,不十合,乃自腿外侧皮囊暗取一物,卖了个破绽,转身道声:“着!”
却听得“叮当”声响,苻宗仁把那禅杖只随手一扬,暗器悉数打落在地。 石秀等人今番看得仔细,地下撒落的,乃是几柄手掌长短小刀。 苻宗仁哈哈大笑:“兄弟这‘斩仙飞刀’,尚不似那‘琉璃珠’小巧隐蔽,如何打得中为兄?”
胡阑成闻言,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却没奈何,只得望后面圈外一跃,把手中丧门剑一扔,抱拳拱手道: “兄弟不是师兄对手,既是师兄不愿与兄弟分一杯羹,兄弟情愿就此离去,还望师兄念在多年交情,放兄弟一条生路。”
苻宗仁见他诚恳,把兵刃也都丢了,终不免一时动起恻隐之心、松懈下来,把那禅杖望地上一插,“砰”一声直插在大殿青砖里一掌长短,苻宗仁笑道: “若非今番货物实是诱人,和尚岂有独吞之理?且你这厮本不是个好相与的,为兄只得先下手为强,既恁地,出了三郎寺,休在河北逗留,若再教和尚撞见,可休怪俺翻脸无情也。”
胡阑成唯唯诺诺:“多谢师兄。”
和尚正自得意,不留神道人一揖到底同时,嘴角望上一扯,后背上连发两只弩箭射来,方丈室里风云突变,大和尚一时措手不及! 却见和尚当空里把身子一转,陀螺般闪过其中一只弩箭,稳稳落地。 脚底下却是滴滴答答洒落了许多鲜血。 原来大和尚匆忙躲闪,只躲了去其中一枝弩箭,第二枝弩箭,正射在他左肩窝上,箭簇深入皮肉,只露出一点箭尾在外。 苻宗仁手扶禅杖、“扑通”一声单膝跪倒:“这是甚么暗器?如常怎不见你使用?”
胡阑成哈哈大笑:“此物名唤‘得意弩’,但凡敌手稍有得意,必中我‘得意弩箭’,是我压箱底儿的宝贝,因此你不曾见。”
实则“得意弩”并不稀罕,乃是“多宝道人”胡阑成由宋军里背弩改良而来,厉害之处,便是可以藏身于背后,神不知鬼不觉。 苻宗仁摇头:“不想为兄到底着了你这厮的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也。”
胡阑成笑道:“师兄哪里话,你我兄弟一场,兄弟怎忍心叫你就此丧命?”
“临死之前,你不想瞧瞧兄弟如何与这绝色妇人快活的么?”
苻宗仁大怒,有心厮杀,半边身子早都麻痹,只勉强迈得动一条右腿。 胡阑成却不理他,先把卢俊义使麻索捆在大殿石柱上,捆得那叫一个结实。接着把贾氏也略微捆在一旁,做个龟甲缚躺在地上,最后才入来大殿后头,取出一个包裹。 复归大殿上,胡阑成乃自包裹中先后翻出几样衣服物事来,先将一个红色小瓶内取来几颗药丸塞进贾氏、卢俊义口中。 接着这“多宝道人”得意洋洋,窸窸窣窣,竟在众人面前换了一身行套,石秀等人看得清楚,见他头上戴一顶圆耳虎头帽,身上着一件大红肚兜,下穿一条绯色缦裆裤。 石秀三个男子见了都是偷笑:这厮够喜庆的。楼上那位女子可就为难了,羞的是满面通红,不由扭过头去。 说来也巧,便是这般关头,卢俊义、贾氏竟都相继醒来,眼见面前光景,不由都是又惊又惧。 卢俊义挣扎道:“你这贼道人将我夫妻两个迷倒,又将大师打伤在地,究竟意欲何为?”
胡阑成翻个白眼:“兄弟这便忘了?我几番教你休吃他打来的水,是你自个不信我言。”
卢俊义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恁地说,卢某错怪这位道爷了?”
贾氏被缚在一旁,闻言无奈插口:“怎地看,这厮亦不似个好人也!”
胡阑成哈哈大笑:“还是小娘子知我为人,娘子休怕,小生向来怜香惜玉,过会儿保管服侍的你如意,若不称心,七日内皆可复来寻我欢好,随时恭候。”
却见胡阑成这时又取来一物在手,众人齐齐看去,乃是个蓝色的小瓷瓶,只有寻常人拇指大小,道人转头瞧着和尚问道:“师兄可知这是何物?”
苻宗仁已经毒走全身,麻痹得动弹不得,一跤跌坐在地,一张大嘴也都歪了,只抽动几下,道不出半个字来。 胡阑成眯起眼睛,嘿嘿坏笑,转头直勾勾盯着贾氏:“此药唤作‘极乐一条柴’,除天下第一淫药“奇淫合欢散”之外,‘极乐一条柴’实可称霸欲林。 此药毒发之际,中毒者往往难以抑制,不由自主寻着条状物事放荡,不停地赶着人索吻,无论你如何反抗、羞辱、甚至毒打于他,他也依旧是勇往直前,绝不动摇。”
卢俊义一股怒气冲破天灵,左右挣扎,只不能起,贾氏闻言又休又惧,正要哭喊,却使不出力来。 原来胡阑成前者喂夫妻二人吃下之物,便是要他们无法大声叫喊的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