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甚人?”
那监门教大汉唬得心胆俱裂,才发过问,不想大汉两步欺在他近前,低头露出一排里出外进大白牙,冷森森、白惨惨。 监门个头多说只六尺一二上下,大汉身高九尺挂零,宛如一座大山一般笼住监门娇小身形。监门早吓得酥软,忙擎手中长矛时,可惜为时已晚。 但见大汉猛一俯身,那颗硕大红脑袋直望他面上扑来,只一口,咬在监门面上。 监门“哇”一声惨叫,面上顿时血如泉涌,教大汉摇头一扯,扯下一片血淋淋面皮来。 四下里官军都傻了,便是大汉同来的十数个人都傻了,霎时间竟默契的愣在原地。 大汉可是没傻,把肩上泼风刀一刀扫出,那监门头颅当时搬家挪窝,稳稳停在大汉刀上,足见大汉刀法快、狠、稳。 大汉悠然把头取来,把上面铁盔随手一扔,发髻从容栓在腰间带上。 门子们这才恍然大悟:这是方腊手下妖人杀进城了。城门前登时炸锅。 要说这大汉到底是谁?梁山里打铁第一,河北“赤须太岁”董澄的便是。而三人中另外两个,一个乃“小霸王”周通;另一个,则是“打虎将”李忠。 当下这两个也是教董澄吓得不轻,周通心说:甚么玩意?怎的这般生性?好家伙这让他咬一口,我这海棠儿般面皮,岂不是要就此毁容?老爷受点委屈也就罢了,这得教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暗自伤神? 李忠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也是一愣,倒不至于似周通一般出神半晌,一看董澄那把大刀已是就地杀将起来,当即也把手中长枪一抖,撒个枪花,杀入人丛之中。 要说李忠耍枪,虽不似林冲那般虎将使得神妙,却也极得枪法根本精髓,脚下步伐并不乱动,虚步、跃步、花步三者相合,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一条枪只把拦、拿、扎玩的纯熟,便教一众军汉半点近不得前。 而周通见他两个发作,终于也回过神来,把手中绿沉枪耍起,也来戳那官军。 却与李忠不同,周通耍枪,把个绿沉枪舞得滚刀一般相似,看上去端的威风,实则脚步虚而不稳、枪法华而不实,枪招多杂抡、砍、扫、劈,不合枪法大家要旨。 再看董澄。 但见董澄第一个挥手中大刀杀进人丛,把个泼风刀舞得翻江蹈海一般,大刀过处,挨着死、碰着亡、血如泉涌。 这厮力气极大,又使得坠手宝刀,往往一刀砍去,军汉但有抵挡,便教他连兵刃带身躯一齐削成两半。 …… 通常来说不在战区的寻常州府,城门里等闲也就只百十个军汉,而润州西门大略有二百二三十人上下,登时一见先死了监门,二百余人先自走了一半,又见三只大虫齐齐发作,顷刻间杀死三五十人,剩下为数不多的军汉也都哄一声走个干净。 李忠见轻而易举夺下城门,便顺势点起号炮,好教城外刘备大军知晓。 另一方面刘备这厢也并未闲着: 鉴于润州距梁山大营毕竟有三十里路程,而润州距朝廷禁军大营则只有十里。禁军里闻号炮声响必然发兵去救,若梁山军援兵到得晚了,非但打不下润州,更有可能把董澄三人陷入险地。 是以刘备自遣董澄等人去时,便早安排大军分作四路准备攻城、并都在润城西门外十里处隐蔽、等待号炮,哪四路? 第一路由小英雄杨再兴为主将、吕方、郭盛为副将,率不着片甲轻骑三千,但见号炮响起,便先一步杀进润州城中,救援董澄等人。 第二路由“双鞭”呼延灼为主将,率彭玘、韩滔、孙立、马麟四将并参谋薛弼,引马步军一万紧随杨再兴后杀入润州城,攻打他的知府衙门、府库、另外三门,并发榜安民。 第三路由“豹子头”林冲为主将、“青面兽”杨志为副将,率所部虎豹骑,单行抄至东南方向官军背后,待中路刘备军与官军杀在一处,难解难分之际,再挥军掩杀,骑兵收割他的步军; 第四路则由刘备自率石宝、陈广、花荣、樊瑞、项充、李衮,引白毦兵三千主力,并其余各营马步军一万,径直杀奔东南面朝廷禁军大寨。 其余众将,则引领剩余大部人马驻守本寨。 当时刘备率诸将早在树林中隐蔽了多时,闻得哨骑报说“董澄众人已混进城中。”
当即号令一声,众军便依序次第进发,望润州城里径直杀来。 且不说第三队林冲人马单行、第四队刘备人马望禁军驻地杀去,单说第一路小将杨再兴率三千轻骑救援董澄三人。 十里路程,于这些快马来说,无非弹指之间、片时便到。 杨再兴一马当先,远远的便见润州城城门下黑压压堆满了朝廷官军。 列位要问:不是说杀散了守城士卒么?莫非朝廷禁军援兵已到? 非也非也!此皆是润州城本州官军援兵。 闻得西门有贼人杀入,并已成功夺了城门。润州城知府相公尤愈登时心吃一惊,急唤本州通判前来商议,通判又建议唤来本州兵马都监一同研究。 不多时,兵马都监黄善全身披挂而来,这黄善身高八尺,着一身乌铁铠,手中提一杆开山斧,生的虎背熊腰,身躯凛凛。 当时于厅上抱拳见过知府、通判。知府、通判见他大喜,急忙与他说明眼下情况。黄善哈哈大笑: “区区三五草寇,也敢太岁头上动土,夺我城门,端的是小看我等。不是末将夸口,此等无脑贼人,便是末将独个前往,要悉数捉来也是易如反掌。”
知府尤愈皱眉道: “门卒都言三人本领高强,扮做真阳堰败军赚开城门,可见其有勇有谋,将军万不可轻敌。”
黄善又笑: “此必是守城门吏失职所致! 真阳堰在我润州之西,他方腊最近的苏州水军,则在我润州、常州以东,如何先跨过我两处州府?神兵天降打下真阳堰?便是他强走水路,岂能在我等眼皮底下偷过?真大谬也。”
知府、通判两个闻言:黄善所言也不无道理。 便也不驳他,任他带着本州兵马前去拿那三人。这黄善倒也并不托大,并不独个前去,仍取了本处兵马两千,来捉董澄。 将到城门,黄善早在马上一眼望见三个大汉,正躲在城门洞里坐地休息,其中一个汉子竟手中举着一只小镜,兀自左右照看。黄善大怒:“泼贼恁地欺人。”
乃分付弓弩手先齐射。 周通正照镜子,嗖一箭在他鼻尖出掠过,惊的一跃而起。 但见对面漫天箭羽飞蝗般扑来“娘也”一声躲在城门门后。 董澄、李忠亦不敢轻敌,就转身钻来城门后头躲避。 周通躲在门见一时无碍,慢慢放下心来,嘴里便不再闲着:“诶?射不着、射不着,兄弟们都与我同喊‘谢军爷送的箭。’” 黄善在门外嘴都气歪了,当时大喝:“都别射了,进去活拿了嘴贱的泼皮。本将赏钱万贯。”
周通听了在门后应道:“谁拿了放屁鸟将狗头,老爷赏钱十万贯。我圣公麾下南离大将军石宝从不虚言。”
他这句胡话可是教黄善与官军同吃一惊,朝廷与南国厮杀多日,谁不晓得南离大将军石宝的威名?军汉们一时又听说黄善这颗脑袋值钱十万,不免有胆大的齐齐望向黄善。 黄善脸都绿了:“看甚么看?还不给我拿下?”
军汉们碍于这厮淫威,这才发声喊,一齐杀入门洞。 三个人对两千军汉,就门首里混战一处,杀了片时,兵马都监黄善急的跳脚:自个所带两千余人,莫非夺不下区区一座城门? 但见三只大虫只躲在门洞里,颇有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并排七八名官军杀将来,眨眼间便被三个大汉一通刀枪放倒五七个,后面的军汉乌央乌央陆续赶来,却只得在当处加油呐喊,并不能够凑到近前。 黄善看得心焦,奈何他只善于马战,步战也不在行。才分付了亲兵复去取本州兵马支援,教骑兵都做步兵同来。忽见城外惊天动地杀来一彪人马。 黄善当即大喜:“俺禁军援兵到此,看尔等有几条臂膊兀自顽抗?”
“还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