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木楼,宁顺海的卧室。唐明礼自宁顺海床头摸出一口杉木箱,打开这木箱,只瞧见一本书册静静躺在其中——封面无字,扉页泛黄,厚有半寸。唐明礼盯着书册许久,想起宁顺海的告诫,内心叹息数声后将柜台的烛火拾起,缓缓贴近书册,想要就此焚烧,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给我看看吧。”
徐红妆道。“为何?”
唐明礼相当坚定的摇头,“宁顺海之告诫不可不信,若看了书册,便入了局……血术师一事牵扯太多,哪怕我们涉世未深都知晓此事利害。你比我聪慧多矣,难道不明白吗?”
“给我看吧。”
徐红妆轻声道,“我知晓你内心,你对此物好奇的很……待我看过自会焚烧,牵扯不到你,只我一人罢了。”
唐明礼仍是摇头:“唯独此事不可应你。”
“予我看!”
徐红妆柳眉竖立,按住唐明礼的右手也开始发力。“你……”唐明礼看着徐红妆愣神良久。自己一直以为红妆是温柔娴静的女孩,可他也忘了,红妆和自己都是背负血仇多年的人。眼下宁顺海身死,但罪魁祸首并非是他,以红妆的性格,想来心中极为伤感。若不能知晓真相,红妆内心会比自己更为纠结。“唉……”唐明礼将木盒递给徐红妆,背对徐红妆看向他处。屋内静的很,只余二人的呼吸声和徐红妆翻动书册的声响,也不知过了多久,徐红妆才合上书册,贴近烛火将书册一角点燃。出乎意料的是,徐红妆平静地对唐明礼道:“走吧。”
——柳乡镇镇外,柳河,酉时一刻。身着黑色劲装的宣子墨望着渐黑的天色,看向从黑风寨方向乘马走来的两名少年,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容。两名少年一男一女,男的面貌刚毅,身材精壮,满头碎发,看其年岁不过十五六;女的面貌秀美,发至肩,身着灰色劲装,发梢绑有红巾,年岁亦不过十四五。来人正是唐明礼和徐红妆。只见唐明礼翻身下马,冲宣子墨笑道:“宣大哥!我来晚了!真抱歉啊,红妆不善马术,我二人是一路骑马慢行来的。”
徐红妆亦翻身下马,并未多言,只是朝宣子墨点头表示感谢。宣子墨并不在意,微笑道:“我任务结束,心中愉悦的很。我打心里觉得你们是值得托付之人,我很高兴。”
“任务?托付?”
唐明礼一头雾水。“家族历练,这是第三次。”
宣子墨看上去有些心有余悸:“前两次历练任务可没有人帮我,差点命丧黄泉。如今我们三人也算是生死之交,待我下次历练,我可要找你二人帮忙啊。至于托付……不要想复杂了,我只是说你们的为人。”
唐明礼听完,笑道:“多谢夸奖。”
“这个送给你二人。”
宣子墨说着,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木匣递给唐明礼。“其中有一封推荐信函,另有十张五十两银票。”
“信函?”
“我想你二人不曾上过学堂吧?这是我写的入学推荐信,你拿着此信去阳州学院,可让你二人进入学院就读,且免除第一年费用。”
唐明礼的手僵住了,不禁苦道:“宣大哥!如此厚礼,小弟我怎敢接下啊!您对我二人有救命之恩,我尚且不曾报答,这这……”“收下吧!”
宣子墨大笑:“下次我外出历练时,我再叫上你二人!就当是提前支给你们的那部分。”
唐明礼见宣子墨如此热情,也不好拒绝,只得将木匣递给徐红妆,又道:“不知宣大哥接下来作何打算?”
“回家。”
宣子墨翻身上马,抽出插在土地里的黑枪扛在肩上。唐明礼见状,急忙道:“宣大哥!却不知血术师一事你有何看法?”
“放心吧!此事我自会上报!你就安心前往阳州学院!月余后,我会去看你!驾!驾——”望着宣子墨渐行渐远的身影,唐明礼不禁摸摸鼻子。初识宣子墨时,还以为对方是个冷面侠者,现在看来,纯粹是情况紧急不多言语罢了。想起先前埋藏的金银珠宝,徐红妆侧目问道:“之前那些东西怎么办?眼下宣大哥提供银票,做事方便许多。可那些东西不处理,我心中总觉得不安稳。”
唐明礼颔首:“我也有相同的顾忌,不如先挖出部分珠宝,然后带着那些珠宝去丰和郡贩卖?反复如此,这些东西早晚能处理掉。”
“不行!”
徐红妆否决了唐明礼的想法,“先不说如此大量的物件仅靠我二人能否处理完善,单是如今这世道,打家劫舍之事还少吗?还是先放那吧,若是被人发现挖了出来,也算断了咱们念想。”
“嗯!那我们回青木村的路上路过看一眼吧。”
唐明礼叹道,“今夜稍作休息,待给父母祭拜后,我们是启程去阳州学院还是何处?”
“你有什么打算?”
“我?”
唐明礼苦笑几阵,“与我有关系的父母乡亲皆死于七年前,除了去阳州学院,我想不出其它事。”
徐红妆望着天色略微思索:“我记得我还有个徐姓大伯,叫什么记不清了。只知晓他在二三十年前便做了官吏,现在好似就在丰和城……祭拜完父母,我们可先去寻他,尔后再去学院。”
“好,就这般。”
……五月初七,午时。青木村,青木山山脚。唐明礼站在山脚路边,望着密林中的坟墓,哀思许久,不禁心酸想道:若是父母未亡,此时的自己应该能让他们感到骄傲吧?徐红妆娴静站着,面露忧愁,思绪在不经意间回到八九年前那段快乐无忧的童年时刻。可是如今,再无长辈能那般陪伴自己。唐明礼来到父母坟前,跪地长叹数声,在跟前石砖上连磕九个响头后,才缓缓起身。徐红妆从马背上拿出几捆黄纸,来到唐父母坟前将黄纸放下,摸出火折子打着火。尔后又来到自己父母坟前,刚要扔纸点火,突然两眼一黑,栽倒在地。“红妆?”
唐明礼连忙跑过去将徐红妆扶起,还以为她受了什么暗伤,但经过一番检查并无大碍,虽有些许小伤口但已愈合。其呼吸平稳,心跳正常,想来应该是今日过于劳累导致昏厥。将徐红妆抱到不远处,唐明礼代徐红妆将黄纸烧完,便重新抱起徐红妆到马上,然后牵着两匹马缓缓朝丰和郡方向走去。待寻到红妆那位当官长辈后便去学院,若是入学顺利,想来爹娘泉下有知,也会倍感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