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希把香江置地竞标新中环地王的最终版本文件,送到高弦这里的时候,高弦正准备离开香江,去内地做每年至少一次的例行考察访问。 重点看过了几组关键数据后,高弦便放下了文件,因为他已经不动声色地给香江置地划定了一个发挥的范围,以至于香江置地看似自主地做出的决定,都在他的掌握当中,自然没必要在文字材料上继续浪费时间了。 “看得出来,你们为了拿下新中环地王,煞费苦心。”
高弦指点道:“不过,新中环地王虽然非常重要,但仍有一个可供衡量的价值,不能为了争它,而失去了理智。”
李若希连声称是,做为追随高弦多年的高氏财团元老,他基本摸清了老板的思路,那就是,在可接受的价格区间内,能拿下新中环地王自然非常之好,否则,就让竞争对手拿地成本尽可能地高,高到让其肉痛。 “老板,竞拍那天,你会去现场助威吗?”
李若希试探道。 “时间赶不上了。”
高弦摆了摆手,“我早就和人约定了,一起去内地考察访问,不能改变日程。”
高弦这次去内地考察访问,属于结伴同行,一位是香江的霍应东,另一位是濠江的何弦。近几年,这老二位在内地十分活跃,与内地的相互了解与日加深。高弦和他们同行,也是图个便利。 以霍应东和何弦的分量,高弦自然不能让人家随便迁就自己的行程,何况,内地那边的一连串接待活动也是有计划的,一个地方改动了,另一个地方就很大可能没时间去了。 当然了,说到底,新中环地王属于香江这一轮地产行业泡沫的代表之一,在高弦心里只是一个让怡和进一步陷入泥潭的筹码,没重要到让他非亲自上阵督战不可的程度。 见李若希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高弦想了想,然后安抚道:“这样,我请易慧强董事,代表我,到竞拍现场,去支持你们。”
李若希欢喜道:“太好了,这样的话,我回去之后,也能向韦彼得交差了。”
高弦哈哈大笑,也不去点破,以韦彼得为首的这些置地高管,求胜之心太盛,到时候可能失望反而越大。 …… 李若希告辞走后不久,易慧强便赶了过来,抱怨道:“你也太老奸巨猾了,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巴不得置地刺激得怡和不顾一切地高价拿下新中环地王,而到时候,置地出局,总归很没面子,你懒得应付,就让我替你去演戏。”
高弦失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计划,那就应该善始善终地帮忙到底嘛。想一想,当怡和掉进坑里,爬不上来,而我们拿着欠条,站在坑边,逼着它卖身的场景,多有趣啊!”
易慧强挠了挠头,“得,这场戏,我是逃不掉了!”
高弦笑着拍了拍易慧强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强哥,这是解决怡和的最佳机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 一九八二年二月十二日,星期五,农历正月十九,新中环地王在这一天正式竞拍。 易慧强懒洋洋地走进港府精心布置的拍卖会现场,很自然地首先看到了占据坐席中区的怡和一干人等。 毫不夸张地讲,目前,怡和可谓气势如虹。 元宵节都过去了好几天,今年的春节自然是过完了,但半个多月前,已经活了一百五十岁的怡和,赞助一百五十万港元的维多利亚湾春节烟花汇演,仍然让香江广大市民津津乐道。 因此,这场竞拍会上,怡和对新中环地王的势在必得,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 但商场嘛,争取未必成功,可不去争取,连成功的资格都没有,所以,竞争的气氛还是相当浓烈的。 “你们机关算尽,可还是在我妹夫的棋盘上啊。”
易慧强的目光从怡和大班钮璧坚、怡和总经理鲍富达身上收回,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朝着香江置地席位的方向走去,并顺便和佳宁集团的陈松清、新鸿基地产的郭德胜、大江实业的李半城等等,当前风头正劲的香江华资财团掌门人,打着招呼。 鲍富达低声说道:“高弦果然没到场,还真是把不干预置地独立运作的面子工程做得十足。”
钮璧坚微微颔首,“他不来,也算一件好事。”
鲍富达深以为然,高弦要是亲自到场的话,无形当中让香江置地有了无限开火权,大大增加了怡和拿下新中环地王的难度。 “不好意思,来得有点晚了。”
等走到置地席位区后,易慧强向韦彼得、李若希等人抱歉道。 大家自然不会挑易慧强的理,这位易家二公子本来就性子随意,何况这次还代表着老板,压轴出场,再正常不过了。 …… 易慧强确实有掐着点到场的嫌疑,他坐下没多久,竞拍便正式开始了。 等港府那个有点走过场的二十五亿底价宣布后,佳宁集团一方第一时间举牌,“四十亿”话音落地,引发了现场不少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报价增加幅度如此之大,佳宁集团果然实力强横! 易慧强撇了撇嘴,这个陈松清还真是一个工于心计、善于炒作的高手,不放过任何一个博眼球的机会。 确实如此,别看佳宁集团外表唬人,可实际上已经玩不起新中环地王这种等级的烧钱游戏了,但这不妨碍佳宁集团参与竞拍的资格,而即使没能竞拍到新中环地王,也无损于陈松清财力雄厚的名声。 事实上,现场的不少财团,估计也抱着输人不输阵的心思。 新鸿基地产一方第二个举牌,“四十一亿。”
佳宁集团一方再次举牌,“四十一亿五千万。”
新鸿基地产一方毫不客气地紧跟着举牌,“四十二亿。”
陈松清风度翩翩地笑着摇了摇头,摆手示意部下放弃竞标,一副君子不夺他人所好的高尚姿态,实质上却是,戏演到这里就够了,足以拿到外面当成继续忽悠的素材了,再争下去,过犹不及,容易露馅。 这时候,大江实业一方加入战团,直接报价,“四十三亿。”
郭德胜给儿子使了一个眼色,新鸿基地产也停止了举牌,随之李半城成了现场焦点所在。 显而易见,这种风光非常短暂,怡和一方不紧不慢地出手,“四十四亿。”
大江实业一方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四十五亿。”
钮璧坚瞥了一眼头顶油光可鉴的李半城,轻轻地哼了一声,“就算惠丰银行对你青睐有加,你也挡不住怡和的路。”
见怡和一方举牌“四十六亿”,李半城思索片刻后,举牌“四十七亿两千万”,暗示着他对新中环地王的价值有着自己的评估准则,超过了这个数,就算出得起钱,也不会买。 结果不难猜到,怡和一方有些不耐烦地举牌“四十八亿”,赶走了大江实业,并略带挑衅地望着香江置地一方,那意思分明就是,你们再端着架子,那不好意思,新中环地王归我们了。 香江置地自然不会让怡和失望,同样尽显精打细算之风地举牌,将竞拍价格一举提高到五十亿四千万,再次让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之声。 要知道,香江置地的首次举牌,相当于让新中环地王的每平方呎均价,达到了创纪录的三万五千港元,而此前的这项纪录,是去年,也就是一九八一年,香江地铁公司同样以公开招标形式,出售红棉道的一幅地皮,成交的每平方呎均价为三万四千七百二十元,可那块地皮的面积很有限,才一万三千八百多平方呎,不及新中环地王的十分之一,总成交价算下来为四亿八千万,以至于没法子和新中环地王,如今已经飙升到五十亿四千万的天价,相提并论了。 见香江置地出手不凡,怡和不为所动,依然那副“管你是谁、照样碾死”的嘴脸,举牌,五十一亿。 等部下们举牌到五十二亿的时候,韦彼得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以缓解他内心当中的隐隐不安,因为眼前的竞拍价格,已经达到了高弦所允许的上限了。 似乎感觉到了韦彼得的情绪变化,鲍富达突然亲自举牌,“五十二亿一千万。”
见此情景,现场很多人不由一愣,因为怡和一路碾压过来,竞拍报价的增加幅度还从来没有小于五千万呢,现在却精确地仅仅增加一千万,难道只是由于竞拍到了决战阶段、大家都开始感觉“后继无力”吗? 韦彼得咬了咬牙,示意部下继续举牌,“五十二亿五千万。”
鲍富达似笑非笑地望着韦彼得,跟着举牌,“五十二亿六千万。”
韦彼得再感觉不到这种针锋相对心理战的压力,就不配坐在这里了,他恼火地催促部下继续举牌,“五十三亿。”
“五十三亿一千万。”
鲍富达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下子,现场其他人,也开始察觉到气氛透着某种诡异了,怡和似乎正在采用一种“精准打击”的方式,压制置地。 脸色阴晴不定的韦彼得,不顾李若希的连连示意,亲自举牌,“五十三亿五千万。”
“五十三亿六千万。”
鲍富达不慌不忙地举牌,一副吃定你的样子。 眼睛瞪得发酸的易慧强,连忙拉住韦彼得,低声道:“有点不对劲,怡和那边似乎知道了我们的底牌,而且,置地现在已经超过了高爵士所允许的竞拍资金上限。”
冷静下来的韦彼得,颓然道:“想不到,殚精竭虑多日,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你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我会如实向高爵士汇报的。”
易慧强望着弹冠相庆的怡和一干人等,玩味地说道:“何况,怡和胜得并不轻松,就算只多出一千万,那也是真金白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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