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五月,天下发生了接二连三的大事。 李自成建国称帝,顺军横扫北方,京师沦陷崇祯帝缢死,紧接着即是江南各方利益集团就新皇人选展开斗争,而这一切也理所当然的波及到了福建。 影响福建局势的除了本土实力派之外,就是来自中央的态度了。 这一次来自中央的态度较之以往可以说拔高了许多,册封郑芝龙以侯爵,地位在现今大明各地军头首屈一指,原因也很简单。 崇祯朝时,危急国家的战事多在北方,郑氏既无心也无力掺和,而如今国朝南渡,与北方的大顺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自古南朝想要保全自身,无一例外不是要仰仗水师,以此来控扼长江水道,阻拦北军南下。 那当今天下,朝廷所能依靠之水师又有哪些呢? 沿江各省的内河水师? 对于连边军饷银都克扣多年的大明朝廷来说,水师更是无足轻重,不论是内河还是近海的水师,基本都已是个空架子了,水上的秩序在地方上是由各路水匪海贼接管,要想短时间内拉起一支还像样的水师来撑场面,安民心,除了招降各路水匪海贼,别无他法。 不过与其费劲去招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水匪,为何不用郑芝龙这个早已归附大明多年的忠臣? 凭借郑氏的强大水师和长江天险,就算不能北伐中兴大明,划江而治一直做皇帝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逃到江南赢得了皇位争夺战的朱由崧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如何保全他在江南的统治。 这想到的最佳人选自然非郑氏莫属了。 泉州,福全所。 在郑府上下沉浸在郑芝龙受封南安侯的喜悦中时,郑森与一帮人来到了这里。 通过施琅带路,他见到了福全所的千户官,以及福全所的卫所兵们。 “这就是你们所的全部人?”
在福全所的所城兵营内,一排排站的七扭八歪,模样参差不齐高矮胖瘦一应俱全的大明永宁卫福全所卫兵们正一脸呆滞地注视着前方。 听到郑森问及兵丁人数,这些卫兵中有人稍显紧张。 “自前朝时,我福全所就连年遭灾,年年飓风来袭,都有军户失踪,经年累月下来,就成这样了...” 福全所的千户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汉子,嘴边留着两撇胡子,身上的衣服甚至都没换,穿着一身曳撒来见郑森,浑身上下全然看不出半点卫所千户官的样子,反而更像一个地主老财。 “小侯爷可是奉南安侯之命前来清查军户的?”
这千户官斗胆问了一句,他那绿豆大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肥肉堆积的脸上挤出谄媚笑容来。 郑森却没搭理对方,自顾自的朝所城里的武库走去。 “将武库打开,我看看里面。”
随行而来的千户面露难色,但看到郑森带着一帮子郑家士兵过来,也不敢违抗,只得命人将福全千户所的武库打开。 “噗嗤!”
吱呀作响的武库被打开之后,灰尘顿时扬了起来,郑森冷笑连连,素来潮湿的闽南都能积累如此之多灰尘,可见这武库早已废弛多年。 “公子,库中武器只有一半,且多为这等成色。”
郑森也懒得进去看了,施琅带两个人进去鼓捣了一番,出来之后手上就拎了一把火枪和一杆长枪。 那火枪的枪管上,肉眼可见的孔洞密密麻麻的分布,铁锈一搓就哗啦啦的掉,拿来烧火都嫌费事,别说打仗了。 至于长枪,枪头也是腐蚀的面目全非,枪身颜色深浅不一,显然是受潮严重,被施琅用力一掰,就断成了两截,露出里面的虫洞。 兵士不堪,武备废弛! 郑森捡起地上的碎木,哼哼笑了起来。 “这这这!小侯爷请听末将解释,其实其...” “啪!”
没给这肥猪解释的机会,把碎木甩到他的脸上郑森就下达了命令。 “福全所千户牛怀兴,贪墨军资,玩忽职守,视国防为无物,就地格杀,通晓全省!”
本以为不过又是走一走过场的福全千户被郑森的话震在当场,他懵懂地看向郑森左右的郑芝豹郑芝莞二人,想明白了郑氏这般兴师动众前来福全所的目的。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千户,我是福全所千户官!我要见都指挥使大人!”
福全千户咆哮道,他的亲兵见状要冲过来,却被郑森从南靖前线抽调出的郑氏精锐够拦下了。 郑森一脚将这肥猪踹倒在地,撵着他来到兵营前的小校场。 对着在校场上不明所以的二三百个卫所兵,郑森指示施琅宣布了牛怀兴的罪状,接着就把他人按到了地上,一刀结果,了解了这肥猪的罪恶一生。 当人头落地,鲜血喷涌而出时,和郑森一起来到福全所的郑芝豹眼中不由浮起欣赏之色。 而另一个郑家元老郑芝莞,则是忌惮不已,没想到郑森真的会下这般狠手。 “大兄真的下了决心?”
他侧过脑袋问向郑芝豹。 郑芝豹眉头一攒,不满道:“朝廷存亡皆仰仗大兄,而今那监国福王不封了大兄为侯,你还担心甚么?”
“这群卫所兵早该撤了,一个个占着茅坑不拉屎,连当地主都不够料!”
说到这里,郑芝豹深感可惜的扫视着校场上这群目瞪口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军户们。 多好的佃农啊,不敢跑也不敢反抗主家,这样的佃农去哪里找? 有这么好的资源,还混不出个人样,让这样的蠢笨家伙把地给占着,天理难容! “我这不是怕...” 郑芝豹横眉问道:“怕什么?真要怕当初就别跟着大兄一起出海,现在怕了?”
“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你是,有森儿他那帮中兴社的同门在,文人士绅也不敢多说什么,朝廷又赖我郑氏水师,八闽谁敢违抗大兄知意?”
郑芝莞讪讪点头,附和道:“是是是。”
福全所千户被杀的消息很快传递到了安平,两地距离不过几十里,一日即到。 此时郑芝龙正在宴请宾客,而席间坐着的正有永宁卫指挥使。 他听闻手下千户被杀,表情瞬间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