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贤以当朝太尉的身份,亲自下地播种木棉一事。
当日便轰动了整个神都,惹出一系列争议。
比如,侯府的土地都是上等的良田,不种粮食,反而去种那什么劳什子的木棉,苏贤是疯了吗?
木棉是啥玩意儿?
据说是一种用作观赏的花朵。
而粮食就太重要了,一天不吃饿得慌,多日不吃就会被饿死!
百姓们对苏贤终究还是信任的。
只是非常好奇,苏贤此举究竟有什么意义?
就当百姓们热议之际,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批人,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等任何地方乱带节奏——
说苏贤是为了向女皇献媚,才去播种那罪恶滔天的木棉。
百姓们对这种谣言自然是不信的,但他们也不知如何反驳,即便反驳了也底气不足。
导致话语权彻底被那批人劫持。
那些人并不满足,接着又变本加厉,在人群中大声说道:
“诸位,去年全国上下遭遇的粮食危机,你们都忘了不成?饿肚子的滋味你们都还记得吗?”
“侯府拥有最好的土地,但却不用来种粮,而是去种没有任何用处的木棉,太尉这是不顾我等的死活啊!”
“……”
众人听了这些话,心中就算再如何相信苏贤,也不禁差生了一些嫌隙。
是啊!
太尉这是在干啥呢?
莫非果真是为了向女皇献媚,所以才种的木棉?
可木棉又不能当饭吃……
百姓们集体陷入了沉思。
那些乱带节奏之人,见状心头狂喜不已,他们暗中对了下眼神,准备一鼓作气干个大的。
若能煽动这些无知的百姓站出来闹事,那就最好不过……
“谁说太尉在良田里播种木棉了?!”
忽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
众人齐头看去,原来是一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气度不凡,身后跟着一群仆从。
这中年商贾一脸怒容,环视众人一圈,朗声道:
“诸位,在下刚刚入城,在入城的途中,正好瞧见太尉下地躬耕的那一幕。”
“谁说太尉是在良田里播种木棉的?站出来,我们可以引导大家去现场瞧一瞧,且看太尉究竟将木棉种在了何处!”
话音落后,大街上鸦雀无声。
方才那些带节奏之人,一个也没吭声。
“哼!”
中年商贾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诸位都看见了吧,一说让他们带领众位出城,去亲眼观摩太尉躬耕,他们就不敢吭声了,诸位可知这是为何?”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莫非这里面有鬼?”
“……”
人们纷纷回过味来,议论不休。
“我来告诉诸位吧。”
中年商贾摆了摆手,待众人安静下来,朗声道:
“太尉播种木棉,是播种在山野荒坡之上的,亦或者干旱缺水的梯田,并未占用任何良田,哪怕一寸!”
“我们可以作证,他说得对!”
这时,又一群人钻入人群,做农人打扮,自称是侯府的佃农。
这些人说得更为详细,比如,苏贤是如何来到田间地头的,又是如何开荒播种的,又是如何亲自劳作的,讲得非常细致。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们没有说谎,不然哪来那么多细节?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侯爷怎么会用良田去播种木棉呢?”
一位百姓叹道。
“方才好险,差点就中了那些人的圈套,诸位,若我们刚才头脑一热,干出一些蠢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谁说不是呢,诶,我们也真是糊涂,明明亲自去看一眼就能明白的事,我们就是不去看,还差点被人利用……”
“刚才那几个人呢?”
百姓们群情激动,到处寻找那几个乱带节奏之人,一幅要收拾他们的架势。
令众人意外的事,那几人竟未离去,还待在那里。
他们见众人眼神不善的看来,面色丝毫不乱,笑道:
“即便太尉没有占用良田,可他播种的木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只是一种观赏用的花朵,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太尉此举,无非浪费人力物力罢了,还企图向女皇献媚,这分明是奸臣之举,其心当诛!”
“……”
众人一听,心头莫名的憋了股火气。
但却不能发泄。
因为他们不知该当如何反驳。
对呀,太尉没事儿播种木棉干啥呢?
难道说果真是为了向女皇献媚?
不然那个不能吃的木棉能有什么用?
方才那位中年商贾,还有那几个侯府的佃农,此刻也闭上了嘴,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好在,人们有了方才的教训,不会轻易怀疑苏贤。
在他们心中,太尉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人,太尉此举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只是他们还不知道罢了。
可是,面对那几个气焰嚣张、污蔑太尉的家伙,他们虽恨得牙痒痒,但就是没有办法,只能干瞪眼。
“最新消息,兰陵公主府也在播种木棉!”
这时,又传来一条震动整个神都的消息。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什么?
兰陵公主也跟着苏贤一起乱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几个家伙眼中猛地一亮,在那阴恻恻笑道:“一丘之貉,都是谄媚之臣!”
“刘侍中府上也在播种木棉!”
“工部尚书亲自下地开荒播种木棉!”
“麒麟王亲自播种木棉!”
“……”
随着一连串消息连番“轰炸”而来,众人再度陷入呆滞。
满朝文武,竟有七八成都在今天播种了木棉。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会有那么多朝廷大官都在播种?
那木棉究竟有何奇特之处?
“都是奸臣,都想用木棉来对女皇献媚!”
那几个家伙口无遮拦,他们的声音清晰落入所有人耳中。
众人纷纷怒目而视,但却毫无办法。
这时,又传来一条重磅消息:
“陛下在西苑亲自躬耕,播种了一大片木棉!”
“这个‘陛下’也是一个奸臣,妄图向女皇献媚,苍天无眼啊,我大梁危矣!”
那几个家伙习惯性嘲讽道。
话音刚落,一个百姓猛然抬头,盯着那几个家伙,嗤笑道:
“露馅了吧?哈哈哈,诸位,他们刚才说了什么?陛下是奸臣?还妄图向女皇献媚?哈哈哈,笑死我了。”
众人经他这么一提醒,当即醒悟过来,纷纷笑道:
“无知!居然说陛下企图向陛下献媚,语无伦次,毫无逻辑,看来这几人就是存心使坏,大家千万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那只是一时口误罢了。”
乱带节奏之人毫不变色,镇定道:
“即便太尉等人播种木棉,不是为了向女皇献媚,但木棉也是无用之物,太尉此举就是在浪费土地,就是在浪费人力物力!”
“诸位试想,那虽只是一些荒地,但也可用来播种粮食啊,即便收成不好,但也总好过毫无用处的木棉吧!”
“……”
经此人如此一说,方才还群情激奋的百姓们,顿时就歇了菜,宛若一盆冰水直接浇在头顶。
这话倒是不错。
女皇君臣都在播种没用的木棉,这事儿太不寻常。
那些地皮用来播种粮食多好?
就这样,人们虽不怪罪女皇君臣,但还是保留着一些疑问,不免在茶余饭后讨论,热度居高不下。
……
话说,苏贤播种完木棉刚回府,便得知了神都城中的讨论。
焦点的问题是,木棉究竟有什么用?
不仅百姓们不知,就连兰陵公主、文武百官,甚至是女皇,都派人前来询问苏贤,那木棉究竟能干什么?
当时,苏贤抢救下那批木棉种子,并未告知女皇等人木棉有何用处。
他本想保留一丝神秘,待日后给女皇也天下百姓一个惊喜。
但现在看来,似乎弄巧成拙了。
“罗绣娘在哪里?”
苏贤思考一会儿,准备采取一定的行动,侧头看着身旁的唐淑婉、柳蕙香问道。
陪同苏贤下地躬耕的资格,只有唐淑婉与柳蕙香才有,她们负责为苏贤擦汗,准备吃食与酒水。
妾室与侍妾都留在府中没去。
“夫君刚刚回府,要不还是先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吧?”
唐淑婉建议道。
“夫君快去洗浴,妾身这就去叫她来。”
柳蕙香转身就往罗绣娘的地方走去。
苏贤一把将她拉住:“这件事耽误不得,必须马上处理,不然说不定会酿出大乱,快,我们先去找罗绣娘。”
就这样,苏贤穿着带有泥泞的衣服,直接赶去了罗绣娘的院子。
唐淑婉与柳蕙香没办法,只得紧随其后。
话说,罗绣娘的院子在西北方位,是一座偏院。
罗绣娘居住在这里,工作也在这里。
她的工作,便是凭借高超的裁缝技术,将苏贤的各种“奇思妙想”变为现实,玉罩、丝衣等物便是这么来的。
因为工作的需要,她这院子与其他的院子都不同,里面多了一个缝纫作坊,还有一大批侍弄针线的丫鬟,都听罗绣娘一人指挥。
这便是罗绣娘的“研发工作室”。
当苏贤、唐淑婉、柳蕙香赶到时,她正在作坊中穿针引线。
她身形消瘦,端坐在那里,长发披肩,从后面看不见她的神情,但从她那捏着绣花针的、翘着兰花指的纤纤玉指,便能看出她此刻十分认真与专注。
“绣娘!”
苏贤大踏步走来,直接跑到罗绣娘身后,双手轻轻搭在罗绣娘那消瘦的肩头,问道:“你在绣什么?”
罗绣娘心下一慌,手中的绣花针差点扎到手指,因她正在绣的这幅绣品,是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仕女图。
仕女图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用了一点私心,弄了很多艳丽的色彩,还用上了蕾丝花边,整体看起来格外……
香艳!
她准备将这幅绣品做成一件独特的抹胸,等苏贤来她的房间,便偷偷换上……
她要给苏贤一个惊喜。
结果苏贤竟突兀的出现在了身后,若被苏贤提前看了去,何来惊喜?
羞涩加上慌乱,还有一丝紧张,罗绣娘下意识将绣品一收,想隐藏证据。
“夫君来了?”
罗绣娘回头一笑,本以为只有苏贤一人的她,猛然看到了唐淑婉与柳蕙香,眼皮不禁猛地一跳。
大夫人与二夫人都来了?!
她的笑容刹那凝固。
糟糕,这下更不能暴露那副香艳的绣品了。
她缓慢的将那副绣品收起,因为着实紧张与慌乱,她的指尖都在打颤。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苏贤、唐淑婉、柳蕙香都在她的身后,不曾发现她的小动作。
“你在绣什么呢?”
苏贤随口问道。
罗绣娘起身,面朝苏贤,手中紧紧攥着那副绣品,低头支吾道:“没,没绣什么……”
这下糟了!
罗绣娘心中一凛,夫君一定会追问,而追问的结果,便是那副绣品一定会被唐淑婉与柳蕙香发现……
身为大夫人的唐淑婉一定会教训她的!
私下绣制那种东西,于家规不容。
唐淑婉是主母,她要教训罗绣娘,即便是苏贤也拦不住。
罗绣娘当真害怕得紧,长长的裙摆这下,两股战战,不停打摆子……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苏贤并未追究,改口问道:“前段时间我给你的那包东西,你弄得如何了?”
“什么?”
“就是那包得自西域的东西啊,软软的一大包。”
苏贤比划道。
一旁,唐淑婉与柳蕙香听得一头雾水,彼此对了一眼,然后同时看着苏贤与罗绣娘,都没吭声。
至于罗绣娘方才在绣的东西,她们压根就没注意到。
“哦,妾身想起来了,妾身已按夫君的要求纺织成布,并做了一件袄子。”
一说到这个,罗绣娘还是有些骄傲的。
她拥有缝纫的天赋,而苏贤很喜欢她的天赋,这便是她今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当然,若能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更好了。
不过,话音落后,她又有些害怕,小心翼翼说道:“夫君请放心,妾身不曾对任何一人泄露此事……”
“干得不错。”
苏贤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罗绣娘那消瘦的香肩。
谁知罗绣娘身子骨弱,居然不堪重负,身子一歪,差点原地栽倒。
好在最后没事,苏贤尴尬的收回手,吩咐道:“赶紧将那件袄子取出,为夫有大用,此事你办得不错,为夫日后必有重赏!”
“多谢夫君。”
罗绣娘心中雀跃,迈着小碎步去取那件袄子。
“夫君,什么西域之物、纺织成布,还有什么袄子啊?妾身等竟尚未知。”
唐淑婉与柳蕙香上前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儿你们就明白了。”
苏贤没有细说,安抚两女一句,便唤来杨芷兰,吩咐道:
“我决定在皇城南侧端门前的广场上,向女皇、文武百官以及天下百姓,说明播种木棉的真实目的,想了解的都可以去听。”
“是!”
杨芷兰转身下去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