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莉的父亲?”
苏贤讶然,笑道:“看他那模样,做萝莉的爷爷都有余了。”
杨若仙自诩为苏贤的向导,见苏贤疑惑,便认真解释道:“老国相人老心不老,子女众多,罗荔算是老来得女。”
“原来如此。”
苏贤点头。
宴席上的狼嚎声依旧,似乎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大抵,那些王孙公子与慕名而来的名人雅士等,都被苏贤“欺压”得够呛,莫说成就一段因缘,甚至,与少女们话都没说上几句。
现在,老国相将他的女儿当做“奖品”,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尤其是那些自持有才的,看向罗荔的两眼都在放光!
不得不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罗荔都不如杨若仙,但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杨若仙是不用想了。
抛开这层妄想,再去看罗荔,诶,不错,当真不错,娇小的身姿,秀丽的脸蛋儿,明亮的大眼,这不是佳人是什么?
“那老国相当真如此放心?万一有人诗才不错,能得到他的喜欢,可那人品性不端又当如何?这不是耽误了萝莉么?”
苏贤问道。
杨若仙抿了抿嘴,浅浅笑道:
“苏公子有所不知,老国相虽老,但并未老糊涂,往年间他也这样,他的女儿们大多都是如此择婿的。”
“不过,今日过后,老国相会暗中观察选定的女婿,若各方面表现良好,他就会主动上门,人家是不娶也不行。”
“若选定的女婿不如他的意,他便会矢口否认这门婚事,说自己喝醉了酒,说的话做不得数。”
苏贤失笑道:“还能这样操作?果然是人老成精,脸皮够厚。”
……
诗会继续。
人们的热情明显高涨。
时不时就有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诗作出炉。
当然,能作出好诗的,大多都是那些慕名而来的名人雅士,他们为了博得楚皇的关注,当真使尽了浑身解数。
至于那些公子们,始终差了点意思,虽也有几个才华不错,但人数终究太少。
楚皇越发满意,认为今天又是个大丰收,龙颜大悦之下,他当众宣布道:“今日,若谁能摘得上巳诗魁,朕就许他……”
楚皇拖长了尾音。
似是没有想好,应该给个什么奖励。
霎时之间,大臣们、王孙公子、名人雅士等,甚至是苏贤,全都竖起了耳朵,且听楚皇要说什么。
“朕就许他……翰林编修一职!”
众目睽睽之下,楚皇当众宣布道。
“翰林编修!”
现场引发剧烈的轰动。
“那不是科举前三甲才有资格授予的职位吗!”
不说专门为此而来的名人雅士,就连在场的大臣们也是心中一动。
翰林编修职位虽小,但升迁很快,并且,大多宰相就是翰林院出身。
可以这样说,楚皇这条奖励,真的很有吸引力,尤其是那些名人雅士等,眼睛全都红了,志在必得。
另外一边,苏贤心中也是狠狠一动。
翰林院,掌管着皇家藏书楼。
犹记得,数日之前,他在杨府藏书楼的某本书中看到过,当年,南楚开国皇帝曾是大乾王朝的金吾卫大将军。
在建立南楚帝国之后,他写了一本自传,苏贤断定,那自传中一定记载着大乾王朝的诸多秘闻。
其中必然包括前朝太子的更多信息。
因为,当年那位宫女之所以能偷运前朝太子逃出宫,就是得到了南楚开国皇帝的帮助……
他是亲身经历之人。
他一定知道更多的信息!
苏贤不禁抬头看着楚皇,楚皇这个奖励倒是提醒了他,当日,他就有“潜入南楚皇宫查探一番”的想法。
现在看来……嗯,苏贤不觉陷入沉思。
……
诗会继续。
现在的宴席上,热闹程度比方才更甚。
楚皇的奖品可比老国相的奖品丰厚多了,人们拼了命的表现自己,展现才华。
苏贤依旧坐在那里沉思,同时,他也有一些纠结。
老实说,他想趁此机会光明正大去一趟南楚的翰林院。
若能找到南楚开国皇帝的自传,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始终都没忘,此次前来南楚,最主要的任务是查找前朝太子的下落。
眼下这个机会,他不想错过。
然而,糟糕的是,他先前曾对楚皇说过,他不擅诗词,相当于自己绝了自己的路……这下该怎么办?
恰在此时,众才子之中,有位名叫“张高”的,压轴般出场,作出一首令人屏息的妙诗,宴席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诶。”
无数人摇头,一脸落寞,叹道:“张公子终究还是出手了,他这一出手,我等只有靠边站的份。”
“张公子家学渊源,三岁熟读古诗,五岁学习诗经,九岁倒背如流……”
“输在张公子手下,我们心服口服。”
“也只有张公子这样的人才,才配得到陛下的恩赐,那翰林编修我们都不要想了。”
“还有那老国相之女,你们看,似乎与张公子真是一对良配啊。”
“……”
楚皇、皇后,以及在场的大臣们,也纷纷赞叹张高的诗才。
老国相眯着眼,细细打量张高,不觉面露菊花般的微笑,暗暗点头。
罗荔见状,心头顿急,她心中又慌、又羞、又急、又怕,这个什么张公子她根本就不认识,她不要嫁给那个人。
匆忙之间,罗荔瞥到了远处的苏贤,但她也知道苏贤并不会作诗,只得抿了抿嘴,低头沉默不语。
杨宗、杨若仙等杨家之人,心头莫名不好受,上巳诗会若没有楚皇横插一脚,类似张高这样的人才就归他们杨家所有了。
不过,杨若仙很快便振作起来,那张高的诗才的确惊艳,但能当饭吃吗?能帮她叔祖治病吗?
杨若仙常年经营家族的茶叶生意,也算走南闯北,早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家闺秀,她更现实一些。
那张高张公子,当真春风得意啊,楚皇与皇后都对他赞不绝口,那翰林编修之位,在他眼里已是阆中之物。
万众瞩目的他,正准备接受楚皇的邀请,近距离参拜,领受恩赐。
可就在转头之间,他偶然瞥到了苏贤。
“苏哲!”
张高咬牙切齿。
他对苏贤的恨尤甚,之前在矮山游春之际,若不是苏贤的捣乱,说不定他早就凭借个人才华拿下某位少女了。
心念一动间,张高原地驻足,转身,眼神不善的瞪着苏贤。
他高高昂着头颅,挺着胸膛,皮笑肉不笑说道:
“咦,苏公子还在这里啊,在下还以为苏公子不擅诗词,早已羞愧退走了呢,如此看来,是我低估了苏公子的脸皮厚度。”
“……”
众人听了这话,宴席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楚皇不动声色;皇后面无表情;大臣们心中暗笑;张高身后的才子、公子们纷纷起哄,说这是上巳诗会,不是饭桶大会,苏贤待在这里着实丢人。
杨宗、杨若仙等杨家之人,面色略有着急,苏贤可是他们的贵客,岂容他人肆意嘲笑?
尤其是杨若仙,对张高的态度已是降至冰点……
精美屏风后面的少女们,纷纷躲在屏风后面观望,她们眼神复杂,心中既高兴于大魔王被嘲讽,又觉得大魔王有些可怜……
苏贤身为当事人,心中却是猛地一动。
他对张高的嘲讽丝毫不在意,跳了梁小丑而已,他随便拿出一首诗都能吊打他。
他高兴的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混入南楚皇宫,准确来说是混入南楚翰林院的机会。
只见他沉思一番,忽起身对远处的楚皇与皇后禀道:
“陛下、皇后娘娘,草民这里也有一首写酒的诗词,虽不敢夸大,但草民可以说,张公子的诗远远不及草民这首。”
“放肆!”
一个王孙公子挺身而出,隔空点指着苏贤斥道:
“你方才明明曾对陛下说过,不擅诗词,我等也亲耳所闻,为何现在又可以了?你这是欺君!”
楚皇面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他是尊贵的南楚皇帝,而苏哲只是区区一介草名而已,这草民居然敢骗他,找死。
皇后见情况不对,暗中拉了拉楚皇的手,居中调和道:“苏公子这是何故?”
“禀陛下、皇后娘娘,实不相瞒,草民的确不擅诗词,那首诗其实出自一个朋友之手。”
苏贤继续解释道:
“草民虽不擅诗词,但却能鉴赏,张公子如此自负,草民着实看不下去,因而搬出朋友的诗作,让张公子看看天究竟有多高,地究竟有多厚。”
“……”
众人听了这话,下意识想到一个问题——
但凡有人说“我有一个朋友”,大概率就是在说自己,苏哲口中那首盖过张高的诗,一定出自苏贤本人之手!
可如此一来,楚皇就不高兴了,这不是瞧不起他这个南楚皇帝么?
楚皇面色十分难看。
好在,皇后的话他还听得进去,加之杨宗也在旁帮腔,楚皇心中虽还有余气,但也点了点头,道:
“既如此,那你就将那首诗写出来吧,朕倒要看看,你如何压盖张高,若再犯欺君之罪,朕绝不饶恕。”
“草民谢过陛下、皇后娘娘。”
苏贤走到一旁书桌前,铺纸、泼墨、挥毫,笔走龙蛇,架势十足。
张高,以及他身后的公子、名人雅士等,全都一脸不屑,在他们看来,若苏贤果真有更好的诗作,为何不一开始就拿出来呢?而是等到现在?
楚皇依旧不动如山;皇后略有期待;大臣们则是嗤之以鼻,就算苏哲诗才逆天,进了朝廷,也会受到他们的联合排挤。
杨宗、杨若仙等杨家之人,心情又复杂起来,尤其是杨若仙,她不明白苏贤为何突然要作诗,还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
莫非,他还是觉得投奔楚皇更好?
杨若仙心中莫名失落。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又希望看到这一幕,她举办此次诗会为了什么?不就是见识一下苏贤的诗才么?
她赶紧收拾好心态,走到苏贤身旁,一边看苏贤挥毫泼墨,一边以清晰悦耳的声音朗诵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单单只朗诵了两句而已,杨若仙声音都颤抖了。
好……好诗!
磅礴大气,意境高远,先前诗会上积累的空洞、浮华与郁气一扫而空,令人精神一震,不觉陶醉其中。
整个宴席上,除了杨若仙的声音外,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就连始终高深莫测的楚皇,都一脸震惊的看向苏贤那边,更不用说其他人。
当然,表情最夸张的,除杨若仙、张高外,就属躲在精美屏风后面的少女们了,她们瞪大了双目,一脸的难以置信,小嘴大张,足以塞入一颗鸡蛋。
杨若仙收拾好心情,继续朗声念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
诗念完了。
宴席上鸦雀无声。
众人一动不动,像是一群石雕。
大家都在回味那豪纵狂放、深沉有力、大开大阖、酣畅淋漓、情感饱满的诗词意境。
此诗在众人心灵上所造成的震撼犹如滚滚长江水,一浪接过一浪,连绵不绝。
“好诗!”
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将众人拉回现实。
楚皇眼中的怒火已经全消,还侧了侧身,看着苏贤赞道:“果然是好诗,此诗当为今日之魁,却不知此诗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此诗名为《将进酒》,是一个名叫李白的山中隐士所作。”
苏贤答道。
杨若仙、皇后,还有屏风后面那群少女,听了这话都是会心一笑,暗道:“苏公子就是谦虚。”
自古以来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张高、公子们、大臣等心情十分复杂,没想到苏贤果真还有一手。
他们心中尽管万分不愿,但楚皇已宣布《将进酒》为今日之魁,已成定局,他们也只有接受的份。
其他人还觉得如何,唯独张高,他真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光。
没事去招惹那个苏哲作什么?
现在好了吧,原本妥妥属于他的诗魁,结果却被苏哲生生夺走。
他好恨自己,他好后悔啊,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招惹那个苏哲。
然而,此事已成定局,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张高只得万般无奈的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翰林编修的美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