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祷已毕,史湘云再拜了拜之后,也就看到了林黛玉特别的眼神。脸上立刻发红,史湘云不禁伸手在她肩上轻打一下,噘嘴说道:“姐姐这样看我做什么?难道我为璘哥哥祝祷不应该吗?”
“自然是应该。我心里只是念着,今后每天都要和大妹妹,一起如现在这样为他祝福呢。”
林黛玉笑着说罢,不禁拿着帕子掩嘴发笑。 史湘云先是点头附和,再就察觉到她另外的意思,不禁再要轻打:“姐姐欺负我,只该打!”
两人正在说笑,忽然有婆子来传报:“太太命传消息,说是爵爷得胜返回扬州了。”
听了这话,两个女孩一起拍掌欢呼。此时的林黛玉毕竟不能亲自见到贾璘,也只有坐在后宅耐心地听紫鹃、雪雁、春纤等丫鬟,从前堂偷听贾璘来拜见林如海夫妇说的一些话。 几个丫鬟退下,林黛玉仍是怏怏不乐。史湘云近前来劝,林黛玉再拭泪说道:“夫君说了要会面的。”
史湘云连忙低声提示道:“那也必是要找到合适机会才可啊。姐姐且别着急,璘哥哥肯定会来小会就是。”
林黛玉得到好姐妹的宽慰,也就转忧为喜:毕竟贾璘安好归来,更还再夺得奇功! 没过两天,林黛玉正在焦急地期盼之时,先就见到保龄侯府的婆子来请史湘云去回贾璘的话。听得明白,林黛玉忍着思念之伤,一再叮嘱史湘云,定是转告贾璘许多言语。 史湘云随即笑着道声“遵命”,就跟着婆子,带上丫鬟翠缕乘车前去奉国将军行署府邸。 进入后宅,她见到袭人走来,说是“爵爷正在两位如夫人那里说话”,就暂被安排在后堂侧厅等候。 贾璘在甄玉莲这里,得知并确认了她已受孕的消息。甄玉莲偎着他说道:“定是在那火炮震天之时,爵爷恩赐所得。”
她算得时间极准、说得并非虚言,那样的情境的确也是震撼。 拥着她,贾璘也是欣喜不已。她仰头看着他,眼中含泪说道:“能为爵爷传承血胤,妾荣幸之至。本不敢先有子嗣,但为爵爷,妾身冒死传承。妾身子嗣,只有尽从将来夫人之命,绝不敢稍有不敬就是。”
当下阶层严谨,庶出子女皆须奉正妻为嫡母,而亲生母与其他姨娘一起只能称为庶母。或按尊卑顺序,一众子嗣称父亲正妻为“大娘”,其余妾室称为“二娘”、“三娘”直至“小娘”。 甄玉莲这样说,就是极为懂得、尊重、遵守规矩,表明绝不敢、绝不会与贾璘未来的正妻争宠而必会顺从的心态。 但于贾璘看来,她这样公开说出来虽是知礼的表现,但并没有什么必要。譬如妙玉,对此事根本不会提及,自然尊重此道就是了。 甄玉莲因为性子柔弱而求怜,贾璘立刻正色说道:“你们原本都是姐妹,彼此之间只有亲厚。至于对待各人子嗣,从我至诸房,绝不能稍有轻视。”
甄玉莲立刻福礼称是、道谢,贾璘再嘱咐她好生安养,另外也要注意饮食不必营养得当适度与合理活动的必要。随后,他再吩咐晴雯、金钏、玉钏仔细服侍她之后,再走去妙玉那里。 此时的妙玉已然显怀,并度过了最初孕期的明显不适。见到贾璘前来,她要起身施礼,被连忙扶住。就是伏在她的腹部听了听,他再小心地说道:“好像真的可以感知到呢。”
妙玉不禁捂嘴笑道:“我郎好着急。”
贾璘就喜欢她恬淡自若的神态,拥着她笑道:“妙玉孕玉,我难免急切。”
“噗嗤”一笑,妙玉才要说话,就见他盯着自己的心衣发呆。她略有诧异地问道:“怎么了嘛?”
贾璘伸手握住赞道:“这,这就好大了已经。”
再又忍不住发笑,妙玉更觉满心温暖。 “总是不要你辛苦就是。你与玉莲都好好安胎,产后只用乳母即可。”
贾璘安慰着说道。妙玉略微蹙了蹙眉,贾璘再笑道:“你只管奋力,我倒要看看呢。”
脸上绯红,妙玉搂着他的脖颈轻声说道:“或有富裕的呢。”
贾璘忍住笑,吻着她说道:“妙玉如此,我才觉得安心。”
正在说话,他见到翠筠近前报道:“爵爷,史大小姐到了。”
贾璘再要坐一会儿,妙玉轻推了他一下说道:“大爷尽管去,我也就暂歇一会子。”
走了两步,贾璘再对翠筠说道:“两位如夫人有孕,室内再不可制香、燃香。”
翠筠连忙答了几个是字,再说立刻回去告知晴雯等人。 妙玉再笑道:“我近来也不喜再闻,爵爷只管安心。”
贾璘点头后,径自转去后堂。才进了屋内,他就见到史湘云正在拿着帕子拭泪。旁边的翠缕,看起来也是安慰不得而正在着急。 “你且去袭人、可人那里说话。”
史湘云起身对贾璘福礼后,再对翠缕说道,“我要跟爵爷说及夫人的事,岂有你在近旁听着的道理?”
翠缕连忙告退,史湘云暗呼口气,眼睛湿润着看向贾璘。 先请她落了座,贾璘听她提及林黛玉的事,也就回道:“我才回来,也不得立刻前去私下相会。你回去之后,即可转告,一二日之内,我当再次前往林府。”
史湘云答了是,再就痴痴地看着他。贾璘再没听到她说话,不禁转头看去。见她仍是带泪闷坐,他伸手拉住她的嫩手,轻声说道:“大妹妹可有心事另说?”
点点头,史湘云的眼泪落了下来。贾璘连忙说道:“大妹妹一向活泼,璘才格外喜爱。只如现在,却大可不必。”
他虽然一个劲地哄着,史湘云自己或许也不知,为什么就不能止住泪珠接连落下。贾璘不忍再见她如此,径自伸手顺势把她抱入怀中置于膝上。 拥着她,他带着微笑,用无奈的语气说道:“我总是安好,你尽可放心。眼下如此,大妹妹的烦心可好些了?”
史湘云下意识地点点头,再就拿着帕子遮脸。贾璘也不令她过于羞赧,只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与金人交战的大致经过。 虽然未必详细,但史湘云于不知不觉之间,就听得格外认真、入迷。再因为她的胆子本来也大,更还握紧了粉拳。 “大妹妹这是要陷阵厮杀去吗?”
贾璘认真地问道。 回过神来,史湘云先是长呼了一口气,算是给自己解了压。她的柔嫩身子就此略有委顿,贾璘拥在怀里更觉酥软,不禁再凑近她的耳边说道:“大妹妹一生都会安好。”
顿时感觉一震,史湘云侧头看向他,眼泪再次落下。 眼见她如此,贾璘也是慌了神,赶紧询问道:“大妹妹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要再哭了。”
史湘云暗呼口气拭了泪,看着他轻声说道:“我自小失去父母,虽有叔叔婶婶照顾,却倍觉孤苦。璘哥哥虽然待我亲厚,却,” 贾璘知道她先说的话,大致就是两点。其一就是她极为担心自己被叔叔婶婶当做政治筹码,去嫁给什么可以拉近和维护利益关系的官贵人家; 再就是她想着急切摆脱叔叔婶婶的控制,希望贾璘可以纳娶。但她目前也因为还要等上几年,与此时的林黛玉一样焦虑。林黛玉还可以用定婚的形式,来保持与贾璘关系的稳定。可史湘云既然不可能以正妻的身份嫁给贾璘,也就不能有什么确定的婚约,那就很难避免被叔叔婶婶许配他人。 “大妹妹莫慌,此事非你所想。”
贾璘淡然地说罢,史湘云立刻扭头看向他。也不好询问,但她的大眼睛里已经充满期待。 贾璘随后低声说道:“我可以辅助二叔,他必会有所忌惮。另外,你只去拜黛玉母亲为义母,就与黛玉做了确定的姐妹。那样的话,林老爷与姑太太,也可以参与你的婚事。”
聪慧的史湘云听得明白,心里立刻有了主意:贾璘所说史鼐的事,自己了解并不多,但他肯定是胸有成竹了的。另外譬如甄玉莲就是林黛玉的义姐,嫁做贾璘虽为妾室。但属于媵妾的身份,她相较寻常妾室为高。而自己也与林黛玉结为姐妹,更可以于未来以媵妾的身份嫁给贾璘! 想到这里,她终于长呼口气。心情安定之后,她就要挣出贾璘的怀抱。身子才动,她就被贾璘拦腰抱紧。 “求璘哥哥怜悯。”
她低声请求道。贾璘松开两手,史湘云倏地一下跳出去,再回身笑眯眯地看着他。 贾璘只是笑而不动,史湘云又觉得心里很是失落。向前走了两步,她福了福说道:“璘哥哥,我会伴好黛玉姐姐。”
点点头,贾璘没有说话。史湘云见他没有了亲密的举止,只得转身要离去。走了两步,她见贾璘仍是坐着不动,不禁站住脚,蹙眉噘嘴着看着他。 贾璘只得起身来送,史湘云逐渐举头仰视着他。拦腰把她抱起来,贾璘听她在自己耳边娇呼一声。 史湘云再要手脚乱动,却当即瞪大眼睛呆住了。贾璘与她的唇靠在一起,彼此都觉得温暖。史湘云又觉得悬在半空无着,伸着两手欲要搂他脖颈却又不敢。她正在迟疑着,贾璘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史湘云当即觉得额上出了汗,意识混乱、眼神都迷离了。把她轻轻地放在地上,贾璘轻声说道:“大妹妹,你性子勇敢,只要依法去做,我们必可永伴。”
史湘云仰头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稳定了心神再福礼后,她快步走出了屋子。 贾璘这两天处置了公务,于傍暮时分换了便服乘轿前往了林府。因为早就有了安排,他的轿子直接抬进府门、过了仪门,绕过正堂到了后宅堂屋的门外才落下。 随后他走出轿子,整理了衣袍后步入堂内。林如海与贾敏端坐椅中,贾璘趋近后拜礼:“小婿璘,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林如海与贾敏各自伸手示意,请他落座在旁边的椅中。打量了他,林氏夫妇先是暗赞,再就担心。 贾璘仪表堂堂、文武超群,又是再立了奇功,自然值得赞美;但他又做事颇为惊险,让人听都不敢听。 贾敏看着他,想着他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已然变为了一个更为英武的年轻人,心中颇多感慨,不禁连连拭泪;林如海性情温和,此时也红了眼圈。 贾璘见状,连忙拱手说道:“想来必是璘做事鲁莽,令岳父岳母气恼了。”
“哪里的话。”
贾敏擦了眼泪笑道,“我一女流之辈,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言辞,来描述天成英武之姿,索性就只说‘堪为罕见奇士’。”
贾璘连忙谦辞:“岳母大人谬赞,璘实在汗颜。未能习学岳父沉稳,未能模仿岳母谨细,璘时常惭愧。”
林如海接着说道:“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天成现今已是超乎寻常,未来绝不是我等可以想象。”
贾璘再谦辞之后,询问、关心了林氏夫妇的健康。略作交谈,林如海再低声询问道:“军务毕竟由奉国将军主导,我并不敢多问。又想着大军忽然撤回,而金人暂且没有回应,不知将来会有如何?我身为扬州知府,总要仔细应对才好。”
贾璘不便于私人场合说及公务,只略作回应道:“必有大战可知。岳父岳母或有心惊,但请放心,金人必会凶悍来袭,再就潮水溃退。”
林如海点头称是,再想起来说道:“族侄宗圭来信,只说在宝松指挥所等得着急。又说或者那边暂无军务,可来这边相助。”
贾璘立刻回道:“不敢隐瞒岳父大人,璘正欲前往探看。”
林如海先是“哦”了一声,随即就略微蹙紧了眉头。但见贾璘并不再多说,他也只得不再询问。 贾敏随即起身说道:“我有点乏了,先回去歇歇。”
贾璘连忙起身,施礼相送。 林如海略作片刻,也说另有公文查阅,稍后再来叙谈。贾璘端坐椅中,不多时就听到屋门口传来裙衫一阵窸窣响动,再就是熏香气息悄然扑来。 林黛也并未身穿正服,而是头戴帷帽、面前遮着帷纱,黑亮的反绾髻上金簪玉钗横斜数支,另有一支金翅凤凰翘首探出,口中衔着一串精细金链垂落,随着她的轻步移动而微微晃动。她身穿素地大朵红芙蓉曳地长裙,腰间是一条缂丝碧玉束带。 她的身边是一身石榴红裙装的史湘云,两人身后是紫鹃、雪雁、春纤等丫鬟。几个婆子跟到门口,随即站定脚步于屋檐下的回廊内及窗外。 两手拢在袖中,林黛玉低头移步飘至近前,福礼拜道:“有劳夫君探望,奴家问候来迟。”
贾璘随即起身还礼:“夫人辛苦,璘感念至深。”
两人先后落座,史湘云与紫鹃等人再来见礼,贾璘略作答礼之后,紫鹃等人出去屋门口站定,再让几个婆子站得远些。